裴庭拿着单子回到纪澈的办公室,捏着单子的手指放松下来。
纪澈坐在桌子前填表格,听到动静抬眼看了他,见他表情不对,随口一问:“怎么了?转角遇见爱了?”
裴庭拉开他面前的椅子,坐下来,语气听不出情绪:“差不多。”
纪澈一听来了劲儿,赶紧打完了表格,八卦兮兮地问道:“展开说说兄弟。”
“我看见她了。”裴庭把单子递给纪澈,说的波澜不惊。
“靠。”纪澈推开他的报告单,“你不会就这么过来了吧?没说上两句话吗?”
“我非常淡定的说了借过,然后非常淡定的走过去了。”
裴庭要拿杯子的手被对方拍下来,对方一脸恨铁不成钢:“活该你单着!”
那一头,顾缘拿着叶蔓的体检单,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医院,直到摄影棚都没缓过来。
叶蔓看她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问她:“怎么了宝儿?”
“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顾缘摇摇头,扯出一个笑容,把报告单递过去“喏,你的报告单。”
叶蔓翻了翻,放心道:“不错,很健康。”
叶蔓从旁边桌子上拿起蛋糕给顾缘:“品牌方送来慰劳模特的,笑死没一个敢吃的,快吃了缓缓吧。”
顾缘接过蛋糕尝了一口,很甜,心情稍微缓解了一点。
“对了。”叶蔓说,“这周末陪我去看个牙齿吧,里面有一颗蛀掉了,我去补个牙。”
“行,我也正好去洗个牙。”
顾缘这两天没有急着去N大找素材,而是呆在家里安静地列了个主题大纲。
男主尹燃是个航天工作者,女主冉微微是个记者,因为误会分开多年。偶然的一次机会,女主去航天基地采访参观,解开和男主的误会重修于好。
由于大量篇幅主要科普天文知识,顾缘很快就简单构思了两人的故事背景,顺笔写了一些两人的对话。
大纲列完后,顾缘把文档发给了纪清。
迟迟没收到回复,顾缘便合上电脑开始浏览N大的论坛。
也许是上次在医院的匆匆一面,顾缘心里始终有个疙瘩,总是不自觉的像以前一样去搜寻他的信息。
上一次她这么急切,还是在五年前,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他要出国时,打听到他是坐车到A市再飞去美国后,不顾一切地买了机票飞到A市。
“缘缘,那个……我刚刚才听到咱高中副班长说,裴庭……要出国了。”
她平生第一次逃课,是高中陪裴庭去天文馆,第二次,就是那时候顾不上她最喜欢的教授的演讲会。
顾缘甚至都等不及长时间的大巴车,直接买了机票飞去A市的。
就在她刚刚抵达机场的时候,就看见裴庭背着高中时期那个熟悉的黑色双肩包,和一个-女孩子同行前去登机。
顾缘下意识地躲了起来,看着他和一个看起来像是他老师的中年男人拥抱、挥手告别,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看不见他的背影了,手背上滴到一滴滚烫,她抬手擦拭,没想到眼泪掉的更凶。
顾缘想起以前,裴庭和她在山洞看流星雨的时候,少年双手插在口袋,看向她的眼睛里盛满了憧憬,低低的声音异常坚定。
“穹顶之上,寸土之下,无垠寰宇,皆为梦想。”
不可否认的是,顾缘的心确确实实在那一刹那被勾住了。
他的梦想有星辰宇宙,有银河黑洞,唯独没有她。
不然,她也可以站在登机口大大方方跟他微笑道别,而不是畏畏缩缩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哭泣。
顾缘忘不了那一天,她一个人在机场哭了多久,久到她站起来的时候,意识都有点模糊。
回校后,顾缘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学习、参加活动,忙着参加竞赛和社团活动,她的生活正在慢慢步入正轨。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顾缘必须承认,自己忙起来后,也很少再想起他了。
顾缘翻着手机,无非就是一些小情侣的表白帖,学生们的吐槽帖,没有看到她所想看到的。
恰巧,纪清发来了邮件,给她提了一些意见。略微修改后,发现到了和叶蔓约定的时间,便起身去医院。
叶蔓工作忙,直接和她在医院见面,顾缘出门的早,在路上慢慢走着。
她坐在公交车站台,耳机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公交车来了后,她起身,在包里寻找硬币,挡住路对面公交车进站后下来的人。
到了医院,顾缘挂了号,坐在医院大厅等叶蔓。
正在刷着读者留言,身边的光线暗下来。顾缘抬头,是个陌生男人。
那男生很紧张的样子问道:“请问是望晚作家吗?”
顾缘一下子无措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我不……”还没说完,又听男生说:“那个,我刷到过别人爆照的您,所以壮着胆子过来问问……”
顾缘还不知道怎么回答,突然有一道声音插进来:“借过。”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语,几乎是本能的,顾缘想转头,但理智硬生生拉回了她的动作。
“先生,医院大厅空的很,您可以选择走别的路。”
裴庭瞟了眼强忍着不去看他的顾缘,转头对着男生淡漠开口:“小朋友,分清现实与网络。”
不等男生回应,裴庭便拉着顾缘上了电梯。
顾缘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裴庭带到了八楼。
她甩开裴庭的手,有些恼怒:“先生,自重。”
裴庭看了眼被甩开的手,闷声道:“顾缘,几年没见,还这么幼稚啊,装不认识?”
不说还好,一说这顾缘就来了气,她冷笑一声反问道:“你还好意思说?到底是谁先装不认识的?”
“……”裴庭自知理亏,哑口无言。
“你不明不白地把我拽上来干嘛,我在下面等人你知道吗?”不再看他一眼,顾缘转身向电梯走去。
赌气似的,她把按钮按的很响。顾缘看着外面定在原地的裴庭,垂下眼自我反思:是我刚才的话说的太重了吗?
电梯门要合上的瞬间又打开,裴庭双手插兜,走了进来。
他站在她身边,空气顿时沉默起来。
数字跳到“3”的时候,裴庭突然开口:“对不起。”
顾缘眉毛微微一跳,轻声问:“为什么?”
“所有你因为我不开心的时候,对不起。”
“……”顾缘平静地说,“那我就原谅你了。”
裴庭看了她一眼,缓慢开口:“看来你还是跟高中不太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变……”没等裴庭说完,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一楼。
顾缘走出去,在外面看着他。裴庭踏出去的脚步微微一顿,看着门外的顾缘,恍如隔世。
直到电梯再次合上,他才反应过来。他轻轻靠在墙壁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另一头,顾缘看着楼层一层一层上去,才转身回了大厅。
“缘缘,你不是早就到了吗?我怎么找了你半天找不到你呢?”叶蔓走过来,很着急的样子,“你没事儿吧?”
顾缘有意隐瞒她和裴庭的见面,于是轻巧搪塞过去:“我能有什么事儿,刚刚去楼上上了个洗手间。”
叶蔓环顾四周:“确实,这一楼也不搞个卫生间。”
顾缘挽着叶蔓的手到了六楼,直奔牙科。
两人挂号是不同的医生,但鉴于叶蔓对疼痛的无比恐惧,顾缘还是先陪她补牙。
白大褂医生换了副手套,一边调着器具一边说:“张嘴。”
顾缘在旁边看着,不经意的瞥了眼他的工牌。纪澈。
这名字有点眼熟啊?
叶蔓被医生打的光晃的眼睛闭起,一副任凭宰割的样子。
“张大点。”
“很大了。”
“别顶嘴,大点。”
“……啊——”
“里面那颗牙蛀牙很严重,可能会有点疼。”白大褂的声音不疼不痒,但叶蔓精准的捕捉到了“疼”这个字。
“呜呜呜缘缘,我怕疼……”
“叶娘娘,坚强点,咱有出息!”顾缘在旁边鼓励她。
“顾缘!你没有心!”
两人拌着嘴,没有注意到白大褂挑了挑眉。
“大哥,咱能打针麻药吗?”
“……没有必要。”
“呜呜呜。”
“不疼。”医生似乎耐心告罄,扔下两个字就把长长的镊子伸进叶蔓嘴巴里。
“啊啊啊啊。”顾缘不忍直视,转身漫无目的地四周乱看。
不一会儿,医生补完牙,叶蔓捂着半边脸可怜兮兮的从椅子上下来,泪眼汪汪的看着白大褂:“堂堂医生怎么能骗人呢?”
“……”顾缘实在看不下去,拉着叶蔓就转到另一个诊室。
顾缘的牙龈极易出血,几乎每洗半分钟医生就要让她吐一口血。
以前高中的时候,有一次课间,她正在和同学说笑,突然被同学指着说:“顾缘,你嘴巴怎么出血了?”
顾缘笑了下,解释道:“没事啦,我的牙龈就是容易出血,经常这样,你别害怕。”
同学应声表示明白,她还侧头看了一眼他。他安静地看着书,微微垂下的侧脸被阳光照得棱角分明。
她没在意,撑着脸等待下课飞奔到食堂吃饭。
晚自习的时候,裴庭比平常晚来了一会儿。
他满脸大汗,坐到座位上的时候还是气喘吁吁。
顾缘问他怎么了,他只是从宽大的校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
在杂七杂八的零食中间,一条牙膏显得尤为惹眼。
“正好要翻墙出去趟超市,听超市里的导购推销说这个好顺手给你带了一管。”
顾缘拆开塑料袋,是一管草本类的牙膏。
“谢谢。”顾缘心里感动,轻声道谢。
“不客气。”他这么说。
那个时候,夕阳挂在远方,迟迟未落,粉色的晚霞爬满天空。
羞涩的少女被晚霞印的满脸粉红,细细软软的道谢声钻进两人的小世界。
内敛的少年耳朵被落日余晖染红,不知所措的手挠了挠被汗浸湿的头发。
【作者有话说】大学生活开始啦啦啦……我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