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看起来像是有急事，扔下一句“晚再点说”就拽着纪澈走了。
顾缘下意识地扫了眼她身后，一张隐藏于灯光下的脸透露出些许熟悉感，但她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她转头看裴庭，问道：“你认识纪清弟弟？”
裴庭回过神，“嗯”了一声：“准确来说我是认识纪澈，但不知道是纪编的弟弟。”
顾缘点了点头：“听他俩名字确实像是一家的。”
裴庭没做声，心里则在考量纪澈以前说自己是独生子这话的真实性。
时间逼近十二点，叶蔓也玩累了下来，看见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就一把拉过顾缘靠在她肩上，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看起来像是醉了。
裴庭回过神来：“我送你们回去吧。”
顾缘看叶蔓这样，想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裴庭拿着外套，看着两人都只穿着裙子，便递给顾缘：“我就一件外套，晚上天气凉，委屈你们俩披一件了。”
顾缘摇了摇头，道了谢，跟肖彦臻打完招呼后就扶着叶蔓出了酒吧。
裴庭打开后车门，右手搭在车顶，两人坐进去后才绕到驾驶座。
叶蔓拽了拽外套，挽着顾缘的胳膊蹭了蹭道：“我睡一会儿。”
“好。”
裴庭调了一下空调温度，很快发动了车子。
温热的气流逐渐席卷这一席之地，不大的空间里充斥着轻柔舒缓的音乐，与几分钟前的pub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酒吧距离家里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尽管这会儿已是深夜，路上鲜少有车，但裴庭顾及着后座上的二人，慢悠悠地开了近半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顾缘把叶蔓扶下来，对着早已下车的裴庭笑了一下：“谢谢你了。”
“没事，应该的。”
裴庭见她一人挽着早已醉的不省人事的叶蔓，忍不住问：“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顾缘腾出一只手朝他摆摆，“几步路的功夫，我自己来就行。”
裴庭跟在她们身后一步之外的距离，单手在空气中虚托着，直到她们进了门。
他回到车上，给纪澈打电话。
没通，裴庭转而发微信，纪澈的信息先弹出来。
纪澈：【哥们，我现在正在水深火热，一个小时后还没回你就来救我！】
裴庭：【没什么想说的？】
纪澈迟迟没回，裴庭收起手机，发动车子回家。
N市另一端，纪澈正尽全力偷摸着给裴庭发消息，就被面前的人吼住。
“小澈！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客厅太大，中年男人的声音引起一阵回音，奢华的吊灯映出他脸上露出严厉的神色，见他漫不经心地把手揣进兜里就更加来火，又怒道：“给我站直了！你爷爷怎么教你的忘了？”
提起爷爷，纪澈敛了敛懒散的神色，稍稍站直了身体，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纪修远叹了口气，开始说正事：“明天晚上七点，南天宫饭店，跟路家那女儿见个面。”
纪澈言简意赅：“不去。”
纪修远眼看又要发怒，纪夫人连忙端着水果走过来制止住。
“修远，别跟小澈生气，他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来说啊。”纪夫人抚了抚纪修远的心口安慰，随即站起来走到纪澈身边。
一米八几的身高，迫使纪夫人仰着头去看自己这个叛逆又乖顺的儿子。她温柔开口：“小澈，漫漫是个好姑娘，你先别急着抗拒，先见一面试试看，好不好？”
纪澈低了低头。他向来吃软不吃硬，这会儿在母亲的安抚下松了口：“行吧。”
纪夫人莞尔一笑，就听见儿子又开口问：“你刚刚说，她叫什么名字？”
“漫漫。”纪夫人补充道，“路昕漫，你路伯伯的女儿。”
“哦，知道了。”纪澈点了点头，“那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再不回您儿子容易在路上被劫财劫色。”
纪修远一口气没下去又被气出来：“好好说话！”
纪澈不置可否，纪夫人在后面挽留他：“小澈，这都凌晨了，你就在家睡吧。”
“不了，明天有早班，这儿离医院太远。”
“那你开车小心点。”
“嗯。”
纪澈手指勾着钥匙，随意地往楼上自己房间的方位看了一眼，便快步走出了大门。
纪清坐在驾驶位看文件，右侧传来动静才分心去瞄，看见纪澈坐上来便随口问道：“完事儿了？”
“嗯。”
“怎么说？”
“老两口让我相亲呢。”纪澈在置物架拿了瓶水，“路家的人。”
纪清眯了眯眼，回忆了一下说：“路昕漫？”
“你认识？”
“不熟。”纪清把视线投回文件，淡淡道。
听她这语气，纪澈突然来了兴趣。
纪澈是独生子，但纪修远有个亲生弟弟，也就是他小叔。小叔结婚的早，跟他家关系最好，所以两家人给小孩起名都起的一个词里的字。纪澈也一样，从小就黏着纪清玩，纪清也照顾这个堂弟，高中时候帮他安抚那些被渣的女生，大学时候在他卡被停掉时期还偷偷接济他了一点，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是这个家族里最亲密的一段亲戚关系。
跟纪澈一样，纪清也没有选择祖辈父辈的事业，选择了一家平平无奇的杂志社当一个平平无奇的编辑，当时纪澈问她纪家那么多文娱企业不选为什么偏偏跑出去还去这么小的一个杂志社，纪清也只是故弄玄虚地说是一个约定。后来在她靠着强大的人脉不懈努力为树星招揽合作和青年作家下，树星终于有了起色，这两年大有一股要进军全国杂志社前列的架势。
幼时的情分，不同又相似的选择和价值观，注定了姐弟俩彼此熟悉互帮互助的关系。
所以此刻，纪清语气里的冷淡和回避，纪澈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怎么，讨厌她啊？”
纪清白他一眼：“我劝你慎重开口，路家可是大伯这么久的盟友，你要搞砸了你就完了。”
纪澈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回复道：“这有什么，我都拒绝出经验了，‘你很好我不配’法百试百灵。”
“那我就提醒你一下，这位小姐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展开说说？”
纪清合上文件，无语道：“你听八卦呢？还回不回去了？”
“回回回，当然回。”纪澈狗腿地笑着。
“那就闭嘴。”纪清扣好安全带，“真是不知道谁家姐姐又是当司机又是当侦探的，大半夜不仅要去抓弟弟还要来回接送。”
“姐你最好了，下回请你吃饭。”
纪清敷衍道：“这饼你还是留着给你下属画吧，大半夜的画给我吃也不消化。”
纪澈噘了噘嘴，调了座椅位置继续刷手机。
——
第二天，《中国国家天文》杂志的官方发了官宣微博，艾特了顾缘作为明年杂志一整年基础天文科普剧场的唯一指定作者，随即树星杂志社也立马转了微博，声称会和N大天文系合作圆满完成任务。
顾缘也用自己的作者号转发了一下，带动了一波宣传。
消息一出，众说纷纭，有她的粉丝在高兴转发，也有一些网友在质疑。
【网友A：这作者我怎么没听过啊？她行吗？】
【网友B：让一个言情作家来科普天文，是杂志社疯了还是我疯了？】
【网友C：我去看了一下，这人就一本言情火了点啊，其他的什么都没啥爆点，别是借此机会给自己拉个免费赞助吧！】
顾缘翻着评论区，比起那些质疑声，她更关心怎么去写好这个故事。
自从修改人设后，顾缘的进度就停滞不前，在瓶颈期卡了整整三天也毫无头绪。而她也还没有告诉裴庭自己修改人设的事情，于是她也不知道找谁聊一下开拓一下思路。
“缘缘缘缘！”叶蔓趿着拖鞋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进来，“你别听网上那些键盘侠的话，他们就是羡慕嫉妒恨，你那些小说是没赶上好时候才没什么水花，他们内容都没看就在这指指点点的，真离谱。”
顾缘哭笑不得：“我没在意，管他们做什么。”
叶蔓将信将疑：“真没有？”
“真没有，我发誓。”
“好吧，那我先继续吃早饭了，看我建个小号帮你怼回去！”
顾缘深知拦不住她，想着也没什么事就随她去了。
她又翻开微博，话题下“实时”一栏不断涌现新的帖子，顾缘百无聊赖地看着页面更新，一条又一条的微博在她眼前涌动，模糊了视线。
突然，N大天文系的账号发了一条长微博，顾缘以为也是官宣，于是点进去看。
占满一整个屏幕的文字逐渐清晰，与此同时，叶蔓洪亮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伴随着她的阅读逐渐飘远，听不真切。
“缘缘！他们帮你说话了！”
“转发已经上千了！”
“好家伙，这是裴庭写的啊？还夹带私货！”
N大的官博下，一条最新的帖子静静躺着，不断被点赞、评论、转发。顾缘一字一字地读着，明明是她赖以生存的文字，她却差点无法理解。
【各位好，抱歉占用N大的官方账号，我是N大天文系副教授裴庭，也是这次《中国国家天文》杂志社、树星杂志社以及N大三方合作的乙方之一。】
【首先，考虑到现实性因素，三方经商讨后决定，此次科普剧场采用设置男女主角且故事叙述这种更为大众所接受的方式来达到普及的目标，并非作家望晚小姐的私人决定。自两家杂志社和N大达成合作以来，作家望晚小姐作为唯一指定作者，兢兢业业，态度认真，积极参与本校的天文系课程并做好相关知识的笔记、制定科普剧场的大纲和概要，从学生到教授，都对她交口称赞。】
【其次，作家望晚小姐毕业于我国以人文社会科学为主的R大中文系，大学期间荣获多项文学类竞赛省级及国家级奖项，于201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处女作社会类小说《雾里镜花》入围绿荫文学奖，刑侦类小说《穹谜》影视版正在筹备中，言情类小说《终于失散》在各平台阅读量和订阅量都高居排行榜前五，并且有大量古文解读、文学心得、诗词散文等作品先后在省级、国家级杂志及报刊上发表，诸如此类的荣誉不必多说，其专业程度及文学素养可见一斑。因此，三方也绝不是心存侥幸找个普通随意的作家敷衍了事，请各位相信三方的决定，也相信作家望晚小姐的实力。】
【最后，本人作为作家望晚小姐寻找素材积累知识的同事兼旧友，我以天文人的身份保证，在我和作家望晚小姐的合作与努力下，一定给各位带来一个科学、专业，且让大家都能理解、共情的作品。】
【谢谢。】
原来，他对她的一切都是熟知的。
熟知到，从官宣到大众质疑这不消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就快速码好了一篇长文来为她说话，证明她，也为三方通通做了证词。
好像关于她的一切，他就是这么熟稔到信手拈来的程度。
心里似乎有一块本已掩盖好的地方，因为同一个人，而再次塌陷。
【作者有话说】缘缘：我在瓶颈期卡了三天。
亲妈本人：我在瓶颈期卡了三十天。
本来给自己下了ddl决定年初一就写好的，但些许有些卡壳，删删改改了一个星期才定下这一版……给大家拜个晚年吧……
哦对了，这些书名和文学奖项类都是编的，如有雷同纯属虚构，切勿考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