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时离开学已很紧迫。抱着试一试填报的本科志愿差些分没有录取。大专的录取通知书倒是不少,但对这些学院不太了解,也没时间了解了。犹豫不定时,高中好兄弟猪头说他的一个亲戚是武汉职业技术学院的系教导主任,他报了武职学院。在猪头的推荐下,我选择了武汉职业技术学院白沙洲校区。开始了我的大学时光。
由于路途遥远和陌生,我和爸妈租了辆小车去新学校报道。来到校区已是中午,太阳公公是那么的热情,走几步已是汗流浃背,同样热情的一群迎新队伍,挂着彩条,戴着袖标在大门口迎接,安排新生的报到工作。长的漂亮的女生待遇就是不一样,一般都有自告奋勇的男生抢步上前,接待态度十分温柔,还帮着拿行李。而我在一长的像沈殿霞的女生的带领下,交完学费,来到寝室。
我的寝室是居民楼公寓性质的,两室一厅一阳台一厕所,两衣柜,两书桌,带空调,每个单间有两张上下铺铁床,总共能住8人。比高中时的宿舍档次高多了。
我到时只有两位新同学在忙着张罗,挑选床位。我见势也是一个马步向前,用行李抢占了一张下铺,床边有张书桌,正好适合写点东西。不大一会儿,进来一个高个子,高个子一般都很瘦,这一瘦就显得眼睛特别大,炯炯有神,他眼珠一咕噜,发现了目标,我的上床。他二话不说,把包扔了上去,然后单手扶上床床沿,屈膝弹腿,一下子蹦了上去,惊动了床板的灰尘,飘了我一头:哎哟卧槽,好猛的弹跳力,好标准的起跳动作。他投来一个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叫刘洋,来自宜昌。我的第一反应,风吹草低现牛羊。太普通的名字,百度搜索全国有几十万人。不过十年后中国第一位登上太空的女人就叫刘洋。
跟他聊了几句,感觉很投机,他是个幽默而且笑容满面的男生,应该是很多女生喜欢的类型。我问他父母怎么没来,他顿了下说:他们有事太忙了。后来才知道他的爸爸以前是做生意的,有一次晚上骑摩托车赶回家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不幸去世了。后来他妈妈改嫁了,他的费用都是由他姑姑支付。满脸时常带着笑容的人也许是想掩盖自己内心的悲伤,养成的一种习惯。
安排好一切,买好生活用品,送走了千叮万嘱的爸妈。下决心在大学里要刻苦认真学点专业知识,弥补在起跑线上的失败。报名后,接下来是为期半个月的军训。
在韩国和台湾执行全民服兵役,这是很好的制度。军队有种神圣感和使命感,能净化一个人的心灵,提高一个人的果敢担当气质。然而学校里的军训仿佛秀才练武,有种东施效颦的感觉。
军训期间倒是交友的好机会。我们这些来自五湖四海互不认识的热血青年很快成为好兄弟,好姐妹,并建立深厚的感情。渐渐的跟不同班级的队友和室友熟悉起来。
隔壁单间的梅志华,机械系模具专业,来自湖北黄梅县。他为人高大憨厚,皮肤黝黑,一撇八字胡显得特有男人味,加之机械系女生少的可怜,导致男同胞们雄性荷尔蒙大肆张扬,更显纯爷们,故宿舍赐他名:梅男人。然而要命的是他经常在宿舍自娱自乐扯着喉咙唱着黄梅戏,操着兰花指。这让我们室友备受折磨,仿佛看到李逵在跳芭蕾舞《天鹅湖》。
梅男人每天早上出门前都要对着镜子上下打量自己半天,然后沾水梳着他那永远倒不下去的刺猬头发,千篇一律的三七分头,显得每天激情四射。军训期间,我们早晨疲惫不堪不愿翻身,他还早起跑步,军训空余时间打篮球,这让我们羡慕不已,自愧体质不如。
有一天他害羞的说他喜欢隔壁队的一女生,打听到正好也是跟他一个系的,决定追求她。我们刚从高中进入大学,压抑情感还没放开,梅男人先行一步,打着先锋。大家都为他的勇气叫好。在室友们的怂恿下,梅男人决定去跟该女生表白。
这天,军训结束,吃饭时间,学校食堂被饥饿的男女生们挤得水泄不通,异常热闹。我们室友几个还是像往常一样两个人占桌子,其他人打饭菜。边吃边得意的看着排着长长的队,等待打饭的饥饿的同学。这时突然梅男人抬起头,两眼放光,仿佛动物世界里求偶的公牛,他腼腆的说,他喜欢的女生正好也在不远的一张桌子上。我们顺着他炽热的目光看了过去,对面是一桌子女生,其中一女生身披迷彩服,学生头,夹一发卡,气质清纯,五官还可以,从脖子上军训晒黑的过渡线来看,她原来的皮肤还是挺白皙的。在室友们的羡慕声中,梅男人起身说:机会来了,看我的。只见他来到小卖部,用饭卡刷了两根热狗,然后径直走向那女生。
面对不速之客,女生用诧异的眼光打量着梅男人,梅男人羞答答的说:这个请你吃,想跟你交个朋友。哎哟我去,当时就引起几个喷饭的。那女生顿时脸白一阵,红一阵。饭也不吃了,拉起同伴的手,逃之夭夭,把超尴尬的梅男人晾在那里。我们哭笑不得的把受伤的梅男人拉回来,好一阵安慰。
从那以后,梅男人连续好几天都郁郁寡欢。不倒的标准性发型耷拉着,怎么梳也竖不起来。虽然是局外人,但我深深理解梅男人的感受。许多次劝说他别执着,甚至诋毁对方的形象。但梅男人还是一如既往,像夸父追日一般精神可嘉的追了三年。直到后来大学毕业,那女生也没理会梅男人。
十年后。有次年底从河南工地坐高铁回黄石,武汉站上来一群乘客,我站在列车走廊上,人潮拥挤。这时一男子背上背个小孩,手上推着婴儿车,仿佛《超生游击队》里的黄宏,从我身旁擦过。车轮蹭我裤腿上都是灰,他却没发觉,我看这人是带着小孩不容易,也没计较。待他走远了我发现这个人发型好熟悉,再定眼一看,我靠,原来是梅男人。他渐渐的走远,车上人多拥挤,我没能喊他。他身边跟着一位拿着行李包裹,个子娇小,还算漂亮的女子,应该是他妻子。看着他们夫唱妇随远去的背影,欣慰梅男人已经放下执着,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爱情往往是这样的不公平。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总有恃无恐。被别人伤害和伤害别人,然后一步步在伤害中成长,褪去幻想,才发现愿意跟你过一辈子的人才是最美好的人。正是有着先苦而后甜的结果,或者拥有忆苦思甜的回忆才让爱情成为世界上最美妙的追求,乐此不疲代代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