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又是这里。”
言霖月视线清明后，又看见了那棵伫立在神殿中心高耸入云的大树。现在的神殿上，这里已经是花园里一片凹陷的湖泊……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树上。果然，那里站着一位年轻女子。言霖月仍看不清她的五官，就像看梦中人一般，只有一个她长得很美的印象。
之前刚入灵界，原主身上的碎片里的记忆她已经看过了，不，应该是亲身经历过了！看来，这便是故事的后续。说不定能查明神的死因。
她正想试着四处走走，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随即又是熟悉的吸力将她摁进了那女子的身体里，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神树上，言霖月看着天边的夕阳一点点消散在地平线。她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在地上。回到和心殿，她又处理起长老会整理出的政务和战况要事。不觉中，已是深夜。
一名紫襟少年走进来，端着一碗银耳莲藕汤。门外的侍卫早已习惯，识趣地没有禀报言霖月。
“你又来了。”
言霖月放下手中的密文，随手摊在桌子上。
“晴儿，苍生百姓固然重要，可你自己的身子也要爱惜啊！”
似是觉得不够，少年眼睛一转，又补充道：“若是你累倒了，还有谁来守护他们呢？”
言霖月温和地笑笑，接过温热的汤，说：“你怎么不盼着我点好！以我的修为，这点劳累能有什么问题？再说了，有长老会辅助，就算我真累倒了也有他们撑着！”
少年心疼地说：“既然有他们，你又何苦如此操劳？”
言霖月喝着热汤，脸上的温和却褪去几分，说：“子楠，郯师是怎么教导我们的？身为神族皇室，我们生来便要承担重责，要有为我族奉献一切的精神！特别是在现在这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我们不能存有私心……”
言霖月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愣住片刻，她放下手中的热汤，歉疚地拉住低着头的少年的手，继续说：“等战争结束就好了，到时候我们都可以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不用再背负那么多。”
少年乖巧地点头，神色恹恹地起身离开。
近年不知何故战事进入了平缓期，多是些边疆处的小打小闹，冥族大部队一直没有任何行动。言霖月如往常一样时不时到那片竹海找枫“切磋”。实际上，四个月来她无一胜绩，几乎都是被枫猫戏老鼠一般逗着玩。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是抱着讨教的心态来对战的。若连一个人族皇子都打不过，何况是叱诧战场、斩杀了父王的冥王呢？自己肩负重任，必须快速强大起来，才能守护想要守护的人。神族战士们一直在长老会高层的带领下浴血奋战，自己却还不懂用兵，只能暗自磨砺，只待出鞘，斩杀冥王！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言霖月从未放弃。
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了。这时，边疆战事告急。她必须尽快变强，亲赴战场！
不断跌倒，不断爬起，吸取经验，她已经摸清了枫的大多数招数。一次对战中，言霖月挑准时机，一道灵力阻断了枫的退路。左手旋着刀锋，出其不意直逼枫的喉部，恰停在离喉一粒米距离处。这是她第一次在没有暴露空间之力的情况下打败了他！
收回湮灭，掌声响起。
枫毫不吝啬地赞叹：“厉害，能把我逼到这种地步，你是第一个！”
言霖月露出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只是凌乱的发丝挡了她好看的眉眼。
枫继续说：“一年前，我还可以游刃有余地应对你。没想到短短数月，你就已经凌驾于我之上了。你是个不错的对手！”
他抱着双手斜倚在一根粗壮的竹子上，一双好看的凤眼里泛着温润的光泽。
言霖月用江湖之礼对他抱拳行礼，微笑：“谢谢。若是没有你，我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进步。”
枫笑着摇了摇头，“让你进步的是你的毅力。”
后来，冥族大部队再次来袭。言霖月亲自披甲上阵，多次支援神族军队，打下了一次次胜仗，以至战乱中神族隐隐占了上风。而几月来，战场上却始终不曾见过冥王的身影。
又是一场胜战。言霖月修整几天后，时隔数月再次回到了竹林。她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却鬼使神差地由着自己在这里闲逛了许久。
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言霖月后知后觉知道了为何自己要在此徘徊。或许，就想再见一下那人吧。
枫，似乎也已在这里停留了很久……
两人第一次敞开心扉畅谈一番。从各自的生辰到神冥对决的战况，从自己最喜欢的植物到讨厌的人，从小时候的故事讲到成人……言霖月却悄悄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就这么过了几周，两人都对彼此有了更进一步了解。
“果然你从小经历不凡，每次我都能从你的谈吐、神情中捕捉到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比起你，我的童年竟算是无比幸福。”言霖月垂眸，怜悯同情之意溢于言表。
枫却笑了，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是第一个如此明目张胆地同情我……的人。”他吞回了到口的那句“还活着的人”。
他脑海里回忆起那些宫女假惺惺的面孔。她们嘴上说着“好可怜”，然后毫不犹豫地和侍卫一起将他扔进困兽场。或是看他与猛兽厮杀，或是冷漠离开。现在……那些恶心的嘴脸再也不会重现于世了！
言霖月没抓住那个“明目张胆”，只觉得他的笑听来格外让人心疼。他生于皇室，本是不幸之事，又因为身份龌龊卑微，生活更是艰难无比。用他自己的话说，就像生长在阴沟里又被臭老鼠惦记着的青葱嫩芽。
明明他被最亲的人伤害得遍体鳞伤，在绝路中摸爬滚打闯出生路，却还能笑得那么开怀……言霖月心里颇为感触。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坚强勇敢的人。”言霖月道出了心里话。
“哦？你是在夸我？”枫挑眉一笑，“我还以为像你这样被打了一年都不肯服输的人，永远都不会赞美别人呢。”
言霖月认真地说：“我只是实话实说。”
“那……作为对你说实话的奖励，我送你个小东西。”
枫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言霖月定睛一看，是一条项链！冰蓝色鸽子蛋大小的宝石尤为惹眼，透着股高贵冰冷的气质。
“这灵石叫冰魄，天然带些灵性。这是我在北海深处意外所得，项链是请那铸造烛离的高人制成。拿着吧，送给你的。”
枫此时笑得柔和，让人完全无法将他与一个身世悲惨，历经磨难的人联系在一起。
言霖月伸手接过，冰魄竟缓缓发出了柔和的蓝光。
“看来它很喜欢你呢。”枫轻笑。
“它很漂亮，谢谢！”言霖月满心欢喜，“可是……这项链一看就珍贵无比，我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
“有，你有东西可以送我。”
言霖月好奇问：“什么东西？”
“笑。”
“笑？”
“对，你的笑。我很喜欢你的笑。它很独特，似乎可以压制住我内心某些……不好的因素。作为交换，以后每次见到我，都要给我你最真诚的笑！”
“这也太容易了吧，对你可有些不公平哦。”
笑也有这功效？同时言霖月有些疑惑于他所说的“不好的因素”。可涉及别人隐私，她不能去问。
“不，你的笑容价值远在冰魄之上。”
这听着……怎么越来越像人间话本子上的情话？
话音刚落，言霖月脸色潮红，活像个让人想啃一口的红苹果。她随意糊弄了枫几句，慌不择路地“逃”回了神殿。
身后传来枫开怀的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