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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人私天若宽

“他?是只白眼狼。”

我丝毫不介意辛澜平之前的谎言。从柳诚然的话中,我知道辛澜平是一个大盗,而且是一个隐姓埋名了五年的大盗,自然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按理说辛澜平长期使用假名,不应该出现失误,这只能说明蓝新平这个名字是他临时想出来的,之前用惯了的名字因为某种原因也臭了。

大盗么,让人家通缉一次就得换一个名字,终于多到连自己也叨扯不清的地步。很正常。

不过柳诚然也不简单,挑人毛病、占人便宜,那杠杠的!但这货老奸巨猾,就这么冒冒失失一口点破辛澜平的身份,难道就不怕江洋大盗对他灭口?然而转念想到柳诚然一意要致我于死地的行为,我顿时不再关心他的死活,咬牙切齿般道:“我引狼群过来,本意就是要拿这个姓柳的喂狼,只是没想到把你和枣红马也引了过来——”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那另一只白眼狼,本能转头去望。

这时候天色基本大亮,虽然晨雾还没有完全散去,但目光已经能看得很远,于是我就看见那个没心没肺的货,不但没有跑丢,还在那儿悠闲地啃着青草,时不时打个响鼻,那个招人恨的样儿啊。

我也顾不上正在和辛澜平说话了,直接冲到枣红马身边,一脚朝它孤拐上踹了过去道:“你个坑爹货,特么的还晓得回来?”

马儿头也不抬,只是抬了一下腿,我的一脚就踹了个空。

“呀,你敢躲?你居然还敢躲?你特么的居然还敢躲……”

我边骂边踹,无奈人家是大长腿,随便抬一抬就让我踹不着!

“我——”

我真是没脾气了。

“行行行,你厉害,老子以后叫你坑爹货行不行?”说完还觉得不解气,又改口道:“不对,是傻缺,大傻缺!”

可看这傻缺满不在乎的样,我怎么觉得我才像个大傻缺?

还好这傻缺算是有点良心,刚才太气愤了,忘了它一蹄子就能把我踹死。看在它如此忍让的份上,之前的帐就一笔勾销了,不过它傻缺的名字不能改。

看我骂骂咧咧地走了回来,辛澜平一脸坏笑道:“行了,那匹马儿好歹算是我的救命恩人,霍兄弟就不要和它计较了。”

“霍兄弟”这个称呼一下子把辛澜平和我之间的关系又拉近了一层,但旁边柳诚然的脸色却突然变得异常难看。

我觉出其中的不对劲,问辛澜平道:“这傻缺刚才跟你说了些什么?”

柳诚然当然不是傻缺,他敢当着我的面揭穿辛澜平的身份,肯定是因为辛澜平那个大盗的身份让他觉得更好利用。但我刚大叫了几声傻缺,叫得那叫个顺嘴,因此我这会儿看谁都像个傻缺。

“他说现在有一个帮我洗脱贼名,光明正大做人的机会。”辛澜平笑眯眯道:“军都城驻军统领正在寻找一名勇闯敌军并成功破围而出的英雄,但统领大人却并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长相,甚至无法准确判断那人的身高。所以,只要我能穿上那人的衣服,嘿嘿、嘿嘿……”

原来柳诚然又在拿之前骗我的话去骗辛澜平,想借辛澜平的手除掉我,甚至于因为辛澜平大盗的身份,内心更迫切有一个洗白的机会,因此当我成为阻挡他光明正大站在世人面前的障碍时,辛澜平会比普通人更加容易受到诱惑,从而听信柳诚然之言对我出手。只是不知道成功后,柳诚然会不会卸磨杀驴,想办法把辛澜平也弄死?如果真是那样,只能说柳诚然这人就是个变态。

“的确是个好主意!”我点点头,对辛澜平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衣服给你,只是你要能确定这货是不是在骗你?因为这种话他已经对我说过一次,结果是当我信了他的话,对他不再设防时,却差点死在了他的手上。我之所以要引狼群过来,也是想逼他说出非要置我于死地的原因?只不过形势使然下,没有成功罢了。”

我还真怕辛澜平听信了柳诚然的鬼话,对我打什么主意。我可不想天天被人惦记,甚至追在屁股后面喊打喊杀的。

“霍兄弟放心。”

辛澜平倒是个明白人,听出我话中的意思,立即表明他的立场道:“我辛澜平虽然被人称为大盗,但恩将仇报的事还干不出来。况且辛某之所以凭少年时的明眸皓齿挣下八臂哪吒这个外号,到如今都没换过,不是被人叫习惯了,而是除了我信得过的人,但凡见过我如今相貌的人都死了。所以我压根不在乎洗不洗得脱贼名,也不想自投罗网,去一群官兵当中冒险,更不想从此看人脸色生活。”

说话间,辛澜平的目光已经再次盯向柳诚然,似笑非笑,眼神明显不善。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你么?”

柳诚然感受到了来自辛澜平的威胁,突然转对我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原因。”

“怎么?发现形势不对,又开始打我的鬼主意了?”

我知道这小子诡计多端,只要让他开口,说不定就又会上了他的大当,但我还真就想知道他一定要针对我的原因。况且经过了前两次的教训,我还就不信了,他能再次骗得了我?退一万步讲,就算再让他骗我一次,那又怎么样?老子是胆小,但偏偏在这个世界里面,老子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老子最不怕的就是死!”

所以,我点头同意道:“柳诚然,老子明知道只要你小子死掉,老子自然就安全了,但老子还是决定要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我装出一副自认为很冷酷、很凶狠的表情告诫柳诚然道:“想好了再说,不然别怪老子没给过你小子机会。”

被我一顿老子、小子的当面喝斥,以柳诚然这么不要脸的城府,也觉得下不来台,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一副忍不下去也要忍的吃屎表情,看得一旁的辛澜平哈哈大笑了起来。

缓和了半天情绪,柳诚然这才又开了口,声音居然还十分诚恳,真特么是个人才。如果不是才见过他吃屎的样子,还真以为我们两快乐的小伙伴真是在这儿促膝谈心呢。

“柳某没有骗你们,只要咱们能安然到达军都城,霍壮士就会成为我们大南朝的英雄,成为前线将士们的榜样。”

柳诚然说到这里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这才又接着道:“但柳某低估了霍壮士的实力,因此认为依之前的形势,咱们无论如何都是回不了军都城的。”

我点了点头。柳诚然诚意不多,话却不假,见识了之前狼群的智慧,什么弩箭倒刺?涂沫草汁……

“呸呸”我这才想起好好一件衣服硬是让这货给忽悠毁了。

也是奇怪,我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明明是穿着衣服来的,但之后再来的时候,却没有随着现实世界的着装而变化过服饰,更别谈携带东西来这个世界了。否则机关枪搞不到,弄两把猎枪过来,估计也可以天下无敌了。

“这和你要弄死我有什么关系?”我没好气地问柳诚然。

“单从体力上讲,我就已经没有信心走回军都城。”柳诚然话中透出一丝苍凉道:“如果遇上大北朝的人马,更是必死无疑。即便侥幸能靠伪装逃过一劫,我也不想在这迷雾高原上再提心吊胆地过一夜了。”

“我明白了!”

一直旁听的辛澜平插话道:“霍兄弟,这狗官是要拿你的头颅去做讨好大北朝人马的投名状。”

我也明白了。柳诚然曾经说过,我可以被塑造成为大南朝的英雄,同时也可以成为大北朝此次兵败所积压怨气的渲泄口、替罪羊。柳诚然如果能把我的人头献给大北朝人,再顺水推舟,说一些顺应大北朝人心意的话,坐实我这个导致大北朝人马战败的扫把星罪状,那些急欲推脱责任的大北朝将领们,自然会把柳诚然当成他们的福星。

“你不是说大北朝人马从不留俘虏么?”我诧异地问柳诚然道:“就算你把我献给大北朝人,难道就不怕他们卸磨杀驴?拿你这个敌国将领的人头祭旗?那个效果应该比杀我一个外人更能提振士气吧?”

“凡事都不是绝对的。”

柳诚然又和我玩起了辩证主义。

“大北朝人马的确没有留俘虏的习惯,他们对待陌生人的方式简单而粗暴,觉得是朋友就留下,觉得是敌人就杀掉。但为了达到某些目的……”

柳诚然后面的话我压根没听见,因为我脑袋里有一万匹草泥马跑过。柳诚然这话说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听你这么一说,大北朝人办事咋这么不靠谱呢?”对这种货我还能有什么脾气?只能耐着性子问人家道:“你就不怕说服不了对方,反而丢了脑袋?”

见我居然没有生气,柳诚然望向我的目光中闪现诧异神色,随即苦笑道:“无论是遇上敌兵还是狼群,我的下场都是有死无生。而且我之前说有马肉可以裹腹也是骗你的,我是长途奔波,耐不住劳累被颠下了马背,否则怎么会饿着肚子陪你割了一晚上的青草?”

“所以你左右是个死,还不如去敌人那里赌一下运气?”

我对柳诚然是越来越佩服了。这就是个为了活命,任何事物都可以出卖的极端利己主义分子,或者说是现实主义者吧。正因为这种人无所顾忌,道路才显得四道八达。希望他不会把每一条路都挖成坑,最终变得无路可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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