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街最靠近宫里的一座府中。
陆文绍靠在小塌上,正孜孜不倦的看着手上极小的一块小竹简,时而猥笑一声,时而脸上浮现出一抹异样。
门外的侍女则是紧张的望着四周,好像是在给屋里的人把风一般。
小芷荷提心吊胆的看着有可能来人的方向,又偶尔对着塌上的撅了撅小嘴,明显是在埋怨着某人让她干这个差事,于是望着远处的曲径小路细想了会,便又打算转过白一下某人。
然而就在她转头之时,一道声音从她的耳边响起:“芷荷,你再门外作甚?”
吓得小侍女瞬间倒在了门框上,小手也在不停的拍着小小的胸脯。
“小......小姐,婢子在这看.....看风景。”芷荷小嘴闪烁其词的说着。
一个身着深红大袍的明媚女子歪着头,疑惑的看着小芷荷一浮一陷的胸脯,眼中闪烁了一下,然后便不再说声,转身朝着屋子中走去。
“公子,小姐来了,你快收好那东西啊......”小芷荷心中默默想着,但是却不敢开口提醒。
陆温庭走进屋子后,发现陆文绍正襟危坐在书案旁,满脸疑重的提起毛笔,就在准备落下的时候,突然抬起头来,然后就发现了走进来的女子,于是便惊讶道:“老姐,你怎么来了。”
陆温庭哪会不知道自己亲弟弟的尿性,别说像模像样的练字了,恐怕让他看会书都是要折磨死他,所以她完全不认为刚才陆文绍是打算练字的,再结合小芷荷在门外吞吞吐吐的样子,陆温庭断定这小子又在搞什么见不得人幺蛾子。
不过就算知道了一切,陆温庭也只是冰冷冷的吐出一句话:“等会跟我一起出趟门。”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她才不想管这些幺蛾子事情呢。
陆文绍惊呼了一声,立马将笔丢到了地上,然后纵身一翻,便从书案上跃了过来,忙着跟上了陆温庭的步子。
在路过小芷荷的时候,还朝着后者努力的使了个眼色。
小侍女哪里不明白自己公子的意思,于是悄悄的点了点头。
这下陆文绍才真的一下跑道了陆温庭的身边,嬉笑着询问着待会去哪的事情。
待两人都走远后,芷荷这才偷偷的走进了屋中,目标直指小塌铺下,果然,在被子盖着的地方,先前那卷被陆文绍捧起来看得小竹简就藏在那里。
小侍女红着脸将那卷竹简隐秘藏好后,又急忙转头观察了一下四周。
发现没人看到后,这才努力的平静了下来,缓缓的走出了屋子。
陆文绍一路跟着自家老姐从房中走了出来,在路过正屋大堂的时候,还被正在看竹简的陆大人瞧见,刚想开口训斥回去,话刚到嘴边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同出来的陆温庭,于是谴责的话未出口,便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陆温庭走到大堂匾下,微微福了个礼,开口道:“父亲大人,我差文绍出去一趟。”
“嗯,记得早点回来。”陆大人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目不斜视的回道。
本来又不知道因为何事被禁足的陆公子,虽然觉得跟老姐出去会有危险,但相比之下,他还是不愿意待在家中,所以也是对着陆大人恭了声:“父亲大人早安。”然后便撒着腿准备开溜。
“文绍,去牵车来。”
而就在陆公子即将跑出月亮门的时候,自家老姐的声音慢慢的从他身后传来。
本想侥幸逃离的陆公子只好乖乖的转了个方向,朝着府里马厩去了,虽然这是下人们干的事情,但陆温庭发令了,也就变成他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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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两从府里出来后,直接就是陆文绍驾着马车,并未请车夫。
这倒是让得陆公子想将自己的脸面蒙上,他好歹也算得上是咸阳城最显赫的那些人之一了,结果在这赶马车,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嘛。
但结果就是,陆公子赶着马车倒是一心一意的,至少面上没有露出来一丝不快的感觉,甚至,这驾马车的熟练度看起来还不低,遇到转弯路段,陆公子手里鞭子一转,两批矫马特乖的就转变了方向,一点颠簸感都没有。
足以可见,这是赶了多少次的马车了,都熟能生巧了。
四面华伦精美锦缎丝绸装裹的两轮马车极快的驶过章台街,
一路上蹄过尘起,速度也是越来越快,在路过一座小桥的时候,车速这才慢了下来。
陆文绍将手中的缰绳松下,喘着气朝着车内问道:“老姐,咱这是去哪啊。”
“去城西。”车内陆温庭依旧没有感情声音传来。
“哦,又到日子了啊。”陆文绍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废话,驾着车就朝着城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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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城城西一直以来就是流民窜袭和城中乞丐混混的盘踞之地,所以也是整个咸阳城最为污秽恶浊之地,其中城西的平吉坊乃之最盛。
本来在很多年前,这里还算得上是比较干净整洁的地方。
可六国战事一起,各国各郡逃难的百姓都因为战争的原因,当起了流民,沿县乞讨,沿城便钻,只要哪里有吃的有住的,这些流民就死命朝着地方挤去。可城中所有的地方都是已经注满了人,这些其它地方来的又能住在哪里?只能几万人在露天寒风里都挤在城中街道与巷路中。
对付这群流民,没有好办法,既不能敢也不能啥,若是在你管辖的区域内死了大量的流民,可能城主还要被追责,所以只能安抚和救济。
吃的东西还好说,毕竟开厂放粟粥就行,那时候也没什么天灾,所以粮库里的收成还支持的住。
但住的地方就比较困难了,总不能在寒冬腊月让几万流民都挤在街道小巷中过冬吧?那一个月过去,还能活下几个?
所以一些城主只能划出一些本城偏僻落后之地,然后在迁出其中原住民,再将那些数万流民安住进去。
可这样一来,另一个问题就出现了。
施粥你总不能天天施吧?要知道那万流民一天所需要的粮食量就是百石上下,就算再大的县城都支撑不起如此之大的消耗。
所以那些许多的县城都只是象征性的施了半个月的粥,若是有心地好的城主可能会多施几天,然后便也停止了开仓放粮。
没东西吃,自然就要靠自己,但这些流民面本就是逃难来的,其中也是老幼妇孺居多,这希尔也从事不了什么体力活动,实在是没有赚钱的法子,官府也不再开厂施粥,久而久之的,这些被安抚下来的流民便就成为了乞丐和混子。
咸阳城的平吉坊就是这样的情况。
当初流民知道这是秦国国度,所以逃进来的流民足有数十万之多,嬴政下令开厂施粥足有两月之久,到后面是在是支撑不起这个恐怖的消耗量,这才也停止了开仓放粮。
相同的,没有自食其力的那些流民们,便也渐渐的沦落了为了乞丐。
到如今,虽然平吉坊里面的乞丐混子已经没有当初之多,当其中的人数还是不下于万人。
所以这处地方,从那个时候开始,便是成为了整个咸阳的藏污纳垢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