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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30年前的案件

在一个漫天飞舞着大雪的黄昏,身处青森县观音山山脉之中的我,趴在白茫茫的一处山崖上。我把身子探出崖外,右手紧紧抓住一位身穿警察制服的男人的手,他的身体几乎悬空,一只受了伤的左脚勉强地搭在山壁上,而右脚努力寻找着着力点,光滑的山壁使他的右脚几次从石壁上滑脱下来。

狂风还在不断地嘶吼着,气温下降得很快,山壁上已经白乎乎的一片,根本分不清是雪还是冰凌。我和那男人仍然坚持着,我们都没有放手,坚持着、坚持着……我冲着男人艰难地吼道:“坚持住!我希望,希望……”

我现在叫高山明,在我出生前的一个月,我的父亲被定罪为杀人犯。平成元年(1989年)发生的这起案件,使我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在过去的30年中,我一直恨着我的父亲,因为有足够恨他的理由……

“这里是案发现场,青森县观音村小学校。平成元年3月24日,小学生和教员喝了被认为混入氯化钾的橙汁后,相继有21人死亡。当时的小山村笼罩着浓重的恐怖气氛,而造成多人死亡的凶手是当时观音村的现役警察——大井宏造。这起案件已经过去了30年,在使用新年号——“令和”的今天,对于这起曾经震惊日本全国的无差别投毒案件,我们不应该忘记那些亡故人的家属,这些家属们的悲伤至今未曾平息。而被判处死刑的杀人犯大井宏造,时至今日也不曾认罪。身在狱中得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我穿着一身物流公司的蓝色制服,驻足在市民广场的一角,广场的另一端一个巨大的LED显示屏正播放着30年前一幕一幕的画面:案发现场——观音村小学校操场上,施救人员正在全力抢救,几辆救护车的急救灯在不停闪烁;两个貌似受害者家属的女性,坐在操场的地面上,互相依偎着掩面啜泣;嫌疑犯身穿警服的履历照片以及被逮捕时蒙着头押上警车……。新闻主持人用感染力很强的语调,还原着当年的事件经过,而每当他提到杀人嫌疑犯是曾经的现役警察——大井宏造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心就会重重地颤抖一下。我从兜里拿出口罩带上,不愿再停留,默默地推起配送货物的小推车,向广场的另一端走去……

这30年间,我和家人们只能低着头活着,我们的处境不允许我们在外人面前欢笑或者流泪。“滚出去!”“杀人警察!”在我们家住的老旧公寓的外墙上写满了这样的涂鸦,妈妈带着哥哥和姐姐用刷子拼命清除着外墙上的字,年幼的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家人们在我面前完成这些还不理解的事。那时候,记得妈妈经常嘱咐我们,“在外人面前千万不能开心的笑也不能哭”。

恐惧世人的我们,选择了销声匿迹,改掉了姓名。但在现代社会,逃避媒体的触角几乎是不可能的。隔三差五,就会有媒体找上门来,他们不断的质问妈妈,“大井宏造一直在主张自己无罪,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有没有向被害人家属当面致歉啊?”“你也为人父母,难道不感到内疚吗?”“请抬起头来说话!”妈妈总是弯着腰深深地低下头,她无法面对这些媒体记者们的追问。“你们没有父亲!”妈妈经常会在大家一起吃饭时,蹦出这样一句话,然后又仿佛自言自语地说:“记住这句话!”

就这样,我们的家人在不断被骚扰的生活中艰难地活了下来,即便是来到了新的“令和”时代,生活依旧没有任何改变。因为我们的父亲是杀人嫌疑犯——大井宏造,这个事实是无法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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