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皇帝身坐高位,看着底下跪着的少年,虽然姿态十分卑微,但是挺直的腰板透着一股不卑不亢。
皇帝眸色晦暗不明,漫不经心道:“起来吧。”
少年垂眸谢恩:“草民谢恩。”
皇帝干脆步入正题:“朕的公主想要收你为贴身护卫,你意下如何?”
惊鸿语气平静:“草民之所幸。”
皇帝却话锋一转:“可是,你毕竟曾是血阁之人。”
血阁,是一个江湖上的杀手组织,近两年却和韩相有所勾搭,前不久竟敢谋害刺杀朝廷忠臣。再加上其前科累累,朝廷直接下旨,将其一锅端了。
而惊鸿,则是血阁四大杀手之一,却在最后的紧要关头突然倒戈,协助朝廷找到血阁老巢,几乎尽数剿灭。
也算是将功补过,所以今日皇帝从景苑宫出来后,直接召见了正身处诏狱的惊鸿,想要试探一下这个少年,看看能否为自己所用。
毕竟能在血阁排上名号,身手绝不简单。如果不能为所用,那便要趁早杀掉。
只可惜才说了不过一会儿,皇帝身边的张公公便匆匆忙忙进来说无忧公主跑了。
皇帝当场大惊,担心韩相对盛无忧下手,正准备让金羽卫出动,一直以来波澜不惊的少年却突然出声:
“草民请命。血阁有养追踪蝴蝶,速度更快。”
为了盛无忧的安全尽快得到保证,皇帝派他和金羽卫一起出动,果然少年先找到了公主,并将人安全带回。
眼下,少年听到了皇帝意味深长的话,只言简意赅:
“草民愿是公主的人。”
皇帝闻言,不禁思索。
无忧已经十三了,也是时候安排贴身护卫了。他本来想从金羽卫里挑一个,但眼下碰到了一个更厉害的,还是盛无忧亲自请求的,他不得不好好想想。
总归少年武功高强,又曾经是四大杀手之一,敏锐度和反应力自然强于大部分金羽卫。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会不忠。
不过……
皇帝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他会另外多派一些金羽卫守着盛无忧,如果少年有异动,要对盛无忧不利,他会让他,死无完尸。
他沉沉舒了口气,意味深长道:
“那便希望,你只是公主的人。”
心狠手辣无所谓,皇帝并不介意盛无忧身边的人是一条毒蛇,只要这条毒蛇忠心,他反而很乐意有这样一个手段狠辣的人在旁边护着他的小女儿,好让某些心思不纯的牛鬼蛇神退避三尺。
忠不忠心于其他皇室甚至是皇帝都没什么大问题,皇帝只想要给盛无忧养一条忠心耿耿的恶狗,能在将来某一天他鞭长莫及时稳稳护住盛无忧。
惊鸿闻言,明白了皇帝的潜台词,深深行礼:“臣,谢恩。”
从此刻起,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血阁杀手惊鸿,只有大齐无忧公主第一贴身护卫——惊鸿。
尘埃落定,皇帝却突然好奇,状似不经意:“朕倒是不知,你怎么就愿意跟着朕的小女儿。”
惊鸿瞳眸一动,声线清冷,语气却认真:“公主于臣有救命之恩。”
皇帝一愣,竟是不知小女儿还有过这种奇遇。
惊鸿也没有解释。
那年他五岁,临近新年,大雪纷飞,寒风凛冽,他缩在街上的一角,衣衫褴褛,饥肠辘辘。
而外面,大街小巷洋溢着欢声笑语,是快过年的气息,再加上大齐五公主出生,皇帝大贺三日,举国同庆。
满街红烛噼里啪啦,而他与人间热闹格格不入,仿佛与世隔绝。
他漠然看着外面,末了,伸出一双伤痕累累的手,轻轻触碰着阳光。
终究还是有联系的。
他们家本来是陷入朝廷内斗,做了政治的牺牲品,马上要抄斩九族,却因为小公主的降生,皇帝大赦天下,他们便活了下来,只不过举族流放。
后来路遇山匪,鲜血成河,河里躺着的,都是他的族人至亲。
他侥幸和族里其他几人活了下来,却在颠沛流离中被人贩子送到了血阁,逐渐成了杀手。
他很厌倦无休止的杀戮与被控制,也厌恶血阁为了利益甚至谋害忠良的作风。母亲说过,一心向善之人不应遭受祸害。
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但是个君子。
于是趁着朝廷剿杀,他干脆以此为契机,反杀了血阁,也算是除了一害。
之后去做什么呢?
他对生死早就没了执念,但当那太监慌慌张张进来尖着嗓子道:“无忧公主逃出去了……”
他忽然眼神一动。
他知道,这是那个当年让他们免去死刑的小公主。
既然如此……
他垂下眼眸:“草民请命。”
那就用这因她而幸存之命,好好护着她平安无忧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