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初夏,福州,一个起台风的时候还能嗅到海风味道的村庄,夜晚八点半,一间可以用千窗百孔来形容的土瓦房内,陈小尘正坐在一张木板改造而成的马扎上穿着千缝万补的水鞋。
年仅18岁的陈小尘有着一米七五的个子,对比于南方人来说这已经算是高个子了,却是面黄肌瘦,体重才一百斤不到。
水鞋穿好,陈小尘拿起桌子上的头带式电筒套在头上,又从门角处拿出带青的竹制黄鳝夹,这是他今天才弄出来的。
出了门口回头看了看就一张板床、两张马扎、一张小桌子的房子,关了灯,把木门一关,打开电筒。
将黄鳝夹放在院子里停放着的脚踏三轮车车斗上,车斗里还有一个水桶和一个泡谷种用的那种小网袋子,这就是他今晚要用的工具。
陈小尘十岁的时候父母出了意外,从此由他大伯代养。
结果呢,看看他现在一副营养不良的身板就知道。
说是代养,领了他父母的三十万赔偿金后,大伯一家子就去了杭州打工,将年仅十岁的他扔在了家里,由他自力更生。
要不是嫁到县里的大姑照顾一二,每年给他买点衣服,塞点伙食费,再加上他自己平时捡点破坏换钱,可以说他能活下来完全是个奇迹。
不过他大伯也没有泯灭人性,可能是为了保留一点名声吧,反正每年的书杂费他都会给他交了。
直到去年过年前,陈小汉满十八岁了,大伯以他成年了为由真正让他自生自灭了,他也没傻到去问他自己父母的赔偿款这回了,明知问你也是多余的。
于是陈小尘干脆辍学了,反正他也明知自己也不是读大学的料。
辍学后的陈小尘也想过出去打工,可惜他连买车票都没有,厮混了三四个月后,全副身家只剩三十六块七了,他知道不能这么下去了,于是就制作了这个简易的黄鳝夹,准备弄点黄鳝换车票钱。
登着三轮车出了没有门的院子。
三轮车穿过村子边上的田野,伴随着虫鸣蛙叫停在了一条四五米宽的水渠边上,这里就是陈小尘今晚的目的地。
这条水渠两边水草茂盛,里面的鱼虾也不少,不过都是些小鱼,别人也看不上,不过往时陈小尘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钓些回去打打牙祭。
拿起夹子,拎着水桶,陈小尘就顺着水渠边边往下走去,头上的电筒光束照向水渠边边的水草,寻找着下手的猎物。
“有了。”
才走两步,陈小尘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轻轻的放下水桶,拿着黄鳝夹子张开向水里夹去。
光束下一条拇指粗的黄鳝正趴在水草上等着猎物送上门,却不知道自己已被盯上。
竹夹子快若闪电,一下一起,黄鳝已离开水面,被夹在半空中挣扎,顺便来放着几根绿色的水草。
“呵呵!真肥!”
黄鳝进桶,陈小尘咽了咽口水,略带蜡黄的脸上笑容更盛了,28块一斤的黄鳝,这家伙就是六块钱了。
给桶里加了点水,防止黄鳝干死,这玩意死了可就不值钱了。
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皱巴巴的椰树烟,给自己点上一根,这是他唯一的精神粮食,哪怕不吃饭也要买上一包。
深深的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刺激让他瞬间精神十足,拎起桶又继续往前走去。
还别说,这几年禁止药鱼电鱼后,这里的黄鳝还真不少,陈小尘才走了十来米就夹上来了三条。
不过想想现在想想现在村里老的老,小的小,也没什么人弄就玩意,水渠里的鱼又多是一二两的小鲫鱼,根本够不上吃,这倒让陈小尘捡了个便宜。
“哎呦~卧槽~”
扑通!
陈小尘正夹的兴起呢,正当他又发现一条大货,正准备去夹的时候,一不留神,脚下一滑,整个人倒进了水里。
“玛德,真倒…”
陈小尘全身湿漉漉的从水渠里爬了上来,正准备吐槽两句的时候,头上戴着的电筒一闪一闪,他只觉脑袋被砸了一下,眼前一黑觉挺挺的,向前倒了下去。
四周只剩下蛙叫虫鸣。
“卧槽,怎么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小尘才从昏迷中醒来,艰难的支撑起身体坐在地上,头上的电筒依旧亮着,拍了拍还有点发晕的脑袋,目光中带着一点点迷茫。
“我掉进水里了?槽,真倒霉。”
坐了一会,陈小尘站了起来,电筒向旁边的水桶照去,还好,刚刚做的黄鳝还在,脱下湿透了的衣服跟裤子拧巴拧巴水又穿回去,虽然不感觉冷,但是湿漉漉的总感觉难受。
虽然衣服湿透了,但陈小尘并没有选择现在回去,而是捡起刚刚掉进水渠里的夹子继续往前走去。
可是刚走两步陈小尘就愣住,随即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看见了什么?
他居然看见了水渠中间水下游动的鱼儿,要知道这水可是有两米左右深的浑水啊,他居然能看的清清楚楚,还能分辨出鱼的种类,质检只是难以置信的事情。
”卧靠!”
陈小尘不敢相信的揉了揉双眼,再次向水渠看去,只见水下一条一斤多的黑鱼张嘴将一条两指大的小鲫鱼吃下,四周鱼儿四散而逃。
呼!
陈小尘用颤抖的手掏出口袋里的香烟,这才发现烟已经湿透了,随手扔在地上,只能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这事太不寻常了,自己居然能透过浑浊水看见下面的鱼。
过了一会,陈小尘平静了下来,拎起水桶继续寻找黄鳝,并不是他心大,而是他想到了自己没吃不上饭了,身上就剩36块7,家里米缸也没米了,万事都得吃饱再说,先赚钱吧!
顺着水渠一直往下走,慢慢的就收获了近十斤黄鳝,不过水下游来游去的大肥鱼陈小尘不停的吞咽着口水,上一次吃肉已经是一个星期前了,那是从这条水渠里钓上来的七条小鲫鱼,加起来都不够一斤,他连鱼鳞都舍得打。
“玛德,等明天老子带鱼竿来看你怎么死。”
陈小尘看见一条四五斤的肥鲤从水下游过,气的牙痒痒的,实在是太嚣张了,不过现在却没办法,只能忍着不去看吧。
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左右,此时陈小尘离停三轮车的地方应该有近三公里了,桶里的黄鳝也有过半桶了,怕有十多二十斤了,虽然心里还是不想走,但是为了防止电筒突然没电,他还是忍住了继续往前的念头,转身往回走去。
陈小尘吃力的提着水桶,心里激动不已,这可是几百块呀!一想到明天能进账几百块,脚步都带起了风,浑身都充满了干劲,手上也感觉轻了几份。
回到家里,为了防止黄鳝因为密集而死亡,特意找来许久不用的大盆将它们倒了进去,逐一检查,还好没事,这要是死一条他都能心疼半天。
在院子里的水井打水匆匆洗了个澡,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二点半了,擦干头发躺上床就睡,只是他少有的超过十二点入睡。
第二天早上,陈小尘六点不到就起床了,尽管昨晚睡得迟,但是人类的生物钟还是使他准时起床,没办法,没手机没电视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十点钟不睡觉还能干嘛?
起床的第一件事并不是上厕所,而是查看昨晚的收获,并不是怕它们跑出来,而是怕那是一场梦,还好,眼见为实,那并不是梦。
匆匆忙忙的刷牙洗了个脸后,陈小尘揣着全部身家,带上以前捡到的***杆秤,蹬着三轮拉着昨晚的收获就出了门,至于早餐,家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吃的了。
“小尘啊,这么一大早的上那去啊?早饭吃了没啊?”
“这还用问吗?这么早出门快不是饿了去捡破烂换吃的,昨晚都没吃饭吧。”
刚出门就遭到了邻居家两口子的语言调侃。
陈小尘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蹬着三轮车就往村口而去,对于这些他早已习惯了。
留下那两口子在原地咒骂不已:“这小兔崽子,一点礼貌都没有。”
“没教养的人是这样的了,幸好当初没让小杰跟他一起玩。”
他们说什么,陈小尘也不会去管,这几年他已经看透了,这个村里就没几个人,算起来都是动物。
算起辈分来,刚刚那俩货还得跟自己喊叔呢,不过人穷莫入众,言轻莫劝人,辈分这东西没几个人在乎了。
过得好的人总是不希望别人比他过得好,没事儿就给你使绊子。
就去年冬,村里有家人养了八头山羊,眼看就要出栏了,结果一夜之间挂了六头。
养羊的那家差点气背过去,那家娘们也是个狠角色,从村东头骂到了村西头,再从村南骂到村北,不过也没把凶手给骂出来。
不过他也没心思管别人,毕竟自己还要为下一顿吃什么发愁呢。
蹬了半个多小时,陈小尘终于来到了县里的一个农贸市场。
才七点出头,此时正是农贸市场人流最大的时候。
先在百货店里卖了一扎胶袋,连烟都没舍得买,然后找了个空住停下,正式开始售卖。
“喂喂喂,小伙子,你这是在这卖东西吗?”
陈小尘刚停下不到二十秒,一个带着红袖的中年男子就凶神恶煞的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