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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了那里

陈时说,也许他会后悔在这里浪费的时间,但每当他看见这条路上来去匆匆的人又会觉得很怀念,他说这种怀念带着一丝丝香樟的气味虽然很远可是一直到现在依然能闻到。可能有些感觉一辈子都没法准确的表达出来,比如我不知道为什么陈时将人生中最年轻的时间留在了这里。他说他很好,可是每次和他一起去采购食材的时候他总是会看着那栋高高的大厦失神一阵,或者在大厦下面抽根烟抽到一半的时候将烟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的踩下去然后说走。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座大厦一定有着他的故事。

说到故事就会想到陈时经常对我说这里发生的事情还有那面照片墙上的老相片,或许没有人会特别关注那些东西,很多咖啡店都有这样的装饰,很多人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感觉复古与怀旧还有文艺,好像能表达出每个人的故事,但是又没法完整的表现出来,因为那些零碎的故事没办法再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岁月,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某些时刻我觉得他是属于这里,因为如果这个小吃店的老板不再是他那种感觉应该会很奇怪,那样的话就会有很多人不再会注意这个小店了,大概是从他接手起这个小店的生意才有了些起色吧。说实话其实我并不觉得陈时有那么多值得人欣赏的地方,当我来店里应聘的时候陈时会憨笑着说,怎么办呢,这是我第一次招人,嗯…你会什么?当时我就断定了陈时的运气一定很好。比如他有一个可以大把挥霍的家境,有一群整天守在店里的追求者,可是他偶尔也会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的街道,烟灰缸里不断增加的烟头有殆尽的火光。

我说我什么都不会,但你可以教我啊,我会好好学。然后他笑了,够坦白啊你,明天中午过来上班。如果不是他我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找到工作吧,不过这份工作找到简单做起来真是不容易,有那个老板会把店里的资金和开支交给第一天来上班的员工的吗?有了我之后陈时就变成了甩手掌柜,除了偶尔招呼一下熟人,他就会坐在靠着窗户的位置弹下吉他或者上网,他很享受而我累得虚脱。

他对我很认真地说过一次话,不过我脑子里充斥着他身上的酒味,伏特加的味道,喝下去的时候有很猛烈的酒精味。他说他不快乐,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告别过去,所以他留在这里。他醒来的时候问我有没有说什么,我说什么都没有说啊,你只是就这样睡着了,你真的醉了。其实那时候店里一片黑暗,只有厨房还有昏暗的灯光,他趴在窗户边的桌子上说话的时候我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背,你不快乐,你过去一定是有无法告别的伤痛。

阴天的冷风肆意地刮着,看着陈时在外面费力的迎着风向前走没有丝毫形象可言,好不容易走到车边摸口袋的时候惊愕的望着我,我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窗边的位子,果然没有带钥匙,然后看了他一眼,拿钥匙冲了出去。陈时接过钥匙,冲我笑了笑,开了车门,这个时候我转身背着风,然后听到车门关闭的声音。

陈时回家了,可能要过一两天回来,回到店里看到陈时留下的字条,他要我将店子关一天,放我一天假。

我住在街道小巷里的出租房里,地方很小但庆幸的是有一扇窗,大学里的宿舍的不足实在是太多,经常在周末时停水断电,所以一怒之下找了这么个地方,因为小,所以觉得它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地方,我可以静静享受一个人时的孤独,这个房间的每一处地方都有着我的气息,觉得这样就足够。

但是有人在细细体会着孤独是因为会感受到幸福与淡然,而有人深陷在孤独中无法自拔是因为事与愿违,什么都无法感受到才是最痛苦的事。

两天后陈时回来了,他对我说他会把这个店子转租,他要离开这里。我低下头一言不发,他转身向厨房走去,这个时候我才慢慢说出话,我知道你会走,因为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那个时候秋天的树叶开始落下,该离开,该告别的人都收拾起了行囊。

陈时离开时递给我了一封信,信里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想要留在这里,或许是因为我没有经历过,大学四年几个兄弟一起盘下了这家店,不为做生意赚钱而是为了有一个地方完成他们共同的梦想,可是梦会醒,于是就有人开始面对赤裸裸的现实,毕业时他们都各奔东西。只是那些曾经在无数个夜晚里不断向他渲染梦想的人不知道,陈时自从选择了来到这里就没有想过要离开,他一直都断定,他与梦同在,可是有些人就是那么轻易就摒弃了梦想,他说畏惧现实的可怕就是认定梦想不会战胜它。直到最后爱人和朋友的离开,陈时还是选择继续留在这里。

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这个选择带给他的是何等苦难。他参加了曾经爱人的婚礼,这就是他这两天的经历,他看到曾经一起追梦的人都西装革履,那些人用世俗历练的语气和他讲起从前,离开时新郎对他说的一句话狠狠将他拉出了梦境,我们都在变,你看你现在,怎么还是老样子。那应该是陈时最决绝的转身。

你一定没法继续忍受这个残忍的谎言为什么先离开的人得到了你想要的幸福,你一定会觉得梦想是一个蛊惑人心的东西它蒙蔽了你双眼让你看到整片彩色的天空,当你察觉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深陷在了泥沼里,于是你断定梦想其实是恶魔。

有些人穿上了每日被熨烫没有褶皱的西装,有着干净的面容,但却无法控制对往日的回顾,这会使他们痛苦,明明是想要摒弃自卑的内心与廉价的球鞋,所以他们的世界再也没有理直气壮与这个世界宣战的勇气,再也没有穿着邋遢的外套和现实争辩的底气。于是他们害怕有一天会有那样的人得到了他们牺牲了青春想要得到的一切,所以不要再继续活在梦想里,这是现实最羡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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