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古怪馆三--仿佛是真的
晨间。
雪封的小镇,似千家万户都沉在了雪海一般。
一声鸡啼划破了晨间的冷寂,鸡啼的源头--一只伸直脖子,提着嗓子的大公鸡,它挺着身姿,正竭尽全力的拉长鸡啼。
逍遥帮主倒在床上,他已经醒了,无论是鸡啼敲钟般的回绕还是风敲门般的吹袭,都驱使着他撇下被窝的温柔。
翻身下床,从衣架上取回衣衫,迅捷的披在身上。
凑到门旁,伸手拉开,跨到门外。
雪色满目,沿着铺在地下的厚雪,到攀在房檐上的雪,一抹都是白的。
漫天掉下的雪,似从天空的一台巨磨中磨碎的一块白玉,玉的碎末,沿着天际洒下,就变成了雪。
逍遥帮主从这里经过,到了大厅。
大厅,众人都坐在桌旁,那脸上凝结的霜,渐渐溶成了水,看来便像众人为连日丧命的人悲伤。
逍遥帮主在一个空位上,放下身子坐下。
沈通情昨夜被神像追袭之下,摔伤了双腿,绝无来大厅面对众人的可能,一日三餐只能让仆人送入。
厅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隔了半晌,只见管家和几个仆人从左侧出来,道:“我家主人,摔得重了,不能下床。由我伺候大家,大家有何吩咐对我说就可以。”
管家的声音,钻入众人耳中,众人都不禁回想起昨夜那骇人之景,接连道:
“我们背着身子,当时追沈通情的是哪位尊神啊?”
“你们的沈馆主,不是已经用染料,补色了吗,神像怎么又怪罪了你的沈馆主?”
“你们馆主,还有的治吗,不能摔的瘸了吧。”
“你们馆主,应该不用再受到伤害了吧,毕竟要是神像真的恨他,他就成了张皓君的下场了。”
“本来我还以为,前两次是凶手干的,经过昨夜的事,我认定一定就是神像干的。”
管家紧闭双唇,没说一句话。
逍遥帮主道:“行了,你不要再说风凉话了,管家已经够难受了,你们不知道吗?”
管家的目光转向了逍遥帮主,轻轻的点下头,示意“只有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意识到失态,众人都静了下来。
管家一挥袖子,几个肃立的仆人,便去将备好的早餐端来。
菜盘罗列在桌面上,众人已都下手在吃。
逍遥帮主却离座站起,面向管家,道:“管家,这些人,都是你们馆主尊师谢君逸的生前朋友吗?可别混入别有用心之人,有人来这里杀人、你们这里,可有记载你馆主的师傅与这些人的交往经历的书信之类,给我看看,或者有助于破案。”
管家心里酝酿了一下,道:“这事,我不敢擅自做主,我去请示馆主一下,他同意,我便领你去看。”转身便去。
过了不久,管家回到大厅,凑来逍遥帮主身前,道:“沈馆主同意,我便领你去看吧,书房便有一些记载笔记之类。”拖着逍遥帮主袖子,离开大厅。
两个人穿过几间房,停步在一间小小的房间外。
管家的指尖对准了这间房的门,道:“这里便是,你一个人进去吧,爱怎么看,就怎么看,我还有事呢。”转身去了。
逍遥帮主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只见靠着几面墙的,都是书架,每个书架都插满了书,排排的书脊,也都挂着损坏的痕迹,想来已是多年的旧书。
逍遥帮主的目光扫视过一圈,停在了一本书脊上依稀可辨“笔记。”二字的书上。
他伸手在夹得很紧的排排书籍中拔出这本书来,摊开书面,只见泛黄的书页上,写了数段的字:
“宏悟兄弟,我与他在一间庙里偶然相识。他谦虚随和,我与他常有来往,我造神像之时,也请他提过意见,这个人值得深交。”
“许千宸,我也是在一间庙里,瞻仰神像之时,与他相识。他虽然年纪小,却对绘制神像,别有一番自己的看法,我造的神像,也参考过他的意见,不过他年少轻狂,心浮气躁,不宜深交。”
“张皓君,我通过别人认识的。他家祖上,卖神像的我也曾认识,这个人也对我的神像,提过意见,不过此人容易骄傲,虽然不至于疏远,却不可深交。”
……以下不再赘述
逍遥帮主看到最后一个字,合起书来,插在原处。
逍遥帮主斟酌道:“泛黄的书,这总不能是凶手伪造的吧?看来这几人都与老馆主相识,那既然如此,这些虽都是与老馆主做朋友的,想必暗中不和吧。”斟酌到这里,不禁点了点头。
这时候,嗖地一声,窗外的一个人,将一个物体,穿透窗纸投了进来。
投入了那个物体后,那人转身离去,很快便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了。
逍遥帮主吃了一惊,但已来不及出门去追,只有俯下身子去看那人投来了什么。
只见地下有一团纸,伸手取来,纸里却透出不该有的重量,原来那人在纸里裹了一块小石头。
展开纸面,让石头掉出来,接着再去看纸上写了什么,只见纸上写着:“到大厅里来,有惊喜。”
逍遥帮主被这几个字驱使得离开了那间小房子,在往大厅去的路的上,只见漫天的雪,似捏碎的一朵白花,只不过从碎末里透出的不是香气,而是寒气。
逍遥帮主的脚步落到大厅之时,众人也都到了。
众人面面相觑,仿佛在无声的问着,“是这里的谁写下的字条引来我们的。”
众人都在座位上放下身子坐下,因为这里的人都收到了字条,绝无写下的字条是这里的可能,基于这个原因,都坐在椅上,等待着那召集他们来此的人出来。
隔了半晌,凭空冒出一个香气,并不是嗅到了鼻中,让人精神愉悦的香气,而是侵蚀骨肉,夺人精神的香气,这种香气,只有一种东西可以发出--十香软筋散。
众人被这种毒气控制了全身,似已吸取了众人的力气,身子都变软了。
众人都摊倒在桌面上,不能支持起身子,就像是在身上绑了块大石头。
这种痛苦,持续了很久。
众人渐渐恢复了意识,撑起身躯,左顾右盼,仿佛在无声的问着:“是谁在刚刚暗中发了十香软筋散。”但众人又都经历了一场骨软筋麻,仿佛都中了十香软筋散。
逍遥帮主道:“不排除凶手是装的,或者凶手为排除嫌疑,也故意吸入十香软筋散,跟我们一样的瘫软了下来,所以不得不搜身。”
众人都点了点头,示意同意。
便依次解开外衣,让逍遥帮主来搜。
可一一搜过,都不见一个可装十香软筋散的器皿之类。
逍遥帮主道:“莫非真不是这里的人暗放十香软筋散的?是有人破开窗纸吹入进来,或者利用房中的机关暗道,让我们中毒的。凶手定在附近,且去搜寻一番。”转过身去,领着众人,纵起脚步,离开大厅。
众人转过几个角,突见两个人出现在眼前,两个本不该出现在眼前的人,偏偏出现眼前,这两个人便是囚在房中的吴万勇、高承天。
昨天刚囚住的拟定凶手,在众人经历了一场被凶手的暗中施毒之后,纷纷出门寻找凶手,这时候遇见这两个人,岂非是这两个人破门而出,为报复众人所以刚刚暗放了毒药,基于这个原因,众人围住那两个人,一起下手擒住了他们。
那两个人作着痛苦而又委屈的神色,道:“我们一直都被囚着,刚刚有个黑衣人,撬开锁头,放出我们,我们正想找人说知此事,不想莫名其妙碰上你们,还说什么下毒,更加莫名其妙的。”
众人摇头道:“我们不信,哪有这么巧的事,我们跟你去看看,如果门锁当真有撬痕我们便信。”一起押着二人,便往囚住二人的房间走去。
当众人都站在囚住二人的房门外的时候,纷纷目光都集注在因为撬动而歪挂着的门锁上,那条条的撬痕,已足够说明两个人的话是真的,不是假的。
众人无奈只能找来管家与仆人,重新换锁,再次封住二人。
众人便四散而去,脚步声四面八方的响动,脚步声断了,众人都已合紧了门扇。
戌时。
黑暗似无数只扇动翅膀的虫子,在天地之间,寻找着适宜它的栖宿之所。
当所有的虫子,都找到了它的栖宿之所时,世界便成了黑的。
众人从各间房中出来,齐聚厅中。
便都在桌旁放下身子坐下。
隔了一会儿,管家领着几个仆人来了。
管家的目光扫视着众人的脸,诧异的道:“怎么少了一个人,齐北辰到哪去了。”
管家的声音,引起众人一阵恐慌,面面相觑着,好像在无声的说:“该不会又出事了吧。”
管家道:“大家跟我找找去。”
说话声钻入众人耳中,众人便像执行命令一般,起身离座,跟在管家后面。
一间一间,都找遍了,最后许多的脚步都停留在一间本该无人却从里面透着光亮的屋子。
众人都挨到窗旁,划破窗棂间的窗纸,探入目光。
啊!只见房中浮着一个巨人,或者说浮着一个神像,黑脸黑须,全装铠甲的神像。
众人之中,有认得的人尖叫道:“这不是武财神赵公明赵大元帅吗?”
那浮空的神像,一只手高举着一根金鞭,一只手底下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便是齐北辰的人头。
更骇人的是,神像周围萦绕着云雾,白色的云雾,就仿佛是神话传说中,那腾云驾雾,栖身于缥缈之中的神仙。
眼前所见之景,众人都不敢相信真的发生在眼前,都惊声尖叫着,无限的尖叫。
只有逍遥帮主先从惊恐僵直的状态中缓解出来,似勇士一般,破开大门而入。
原来令人瞠目结舌的神像,只不过是一个纸扎的神像,它的底下接在一块大干冰上。
干冰不住散发着冷气,不仅给神像营造了一个腾云驾雾的氛围,更掩盖了干冰本身,只留给窗外的人一个腾云驾雾的神仙摘取了一个人的头颅的假象。
但齐北辰却是真的死了,那颗头颅也真的是他的,他从脖子以下的部分,就被放在房中的角落里
众人跟在后面,进到里面,见到这个不值一惊的神像,都舒出一口长气,道:“刚刚吓人一跳,原来是这么回事。”
在管家命令仆人拆毁凶手的布置的时候,逍遥帮主道:“如果那两个人,便是凶手,一定出了那间小房子,如果他们好好的锁在里面,便是受冤枉的,不可再囚住两个人了。”
众人点了点头,示意同意。
逍遥帮主便领着众人,一同到了囚住二人的房门外,只见锁牢牢的勒紧了两扇大门,门里面也透出二人的声音。
逍遥帮主道:“这两个人岂能是凶手?”
便叫仆人,到管家身上取来钥匙,打开锁头,释放二人。
众人简要的说明了刚刚发生的骇人之事,两个人听到“浮空神像,冒血人头”的话,无不大惊,就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吓人的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