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仪眸中衔满彻骨寒意,拔出皇霄剑的挑衅之举将事态朝着极端推去。
“无奈啊。你与奴家同修一场,今日却是要兵戎相见了。”
明亮的金色剑锋自映慑人寒光,虽是一招未出便已令山河胆寒。
帝非天不与多言,直接飞身扬剑疾式快攻,闪现至君天仪面前的身影不停挥动超越空间界限的剑势。
君天仪沉稳防守,以柔劲巧化帝非天剑招无量冲击。然而纵使皇霄剑身为神铸兵刃,在武神强势斩击下竟也出现裂痕。
君天仪见状娇喝一声,意念一动将战场转至一处异次元中。
这处次元内呈现着一片倒置景象,任何物理法则在这里似乎都完全失效。高悬在上方的土地并未因质量沉重而落下,相反气体积聚而成的天却是沉降在下。而拖着复杂根系的植物就这样扎在一片虚空中。
帝非天刚出现在幻境中便感气海滞塞,二成真气遭到一股莫名力量封锁。
“诛天禁神阵?有趣。”虽是真气行止受限,帝非天仍旧狂色不减,以睥睨眼神审视着君天仪。
“大道无情·生灭无择!”君天仪剑走风雷,夹杂着先天神元的气流扩散至四面八方,在幻境上方形成一个直径数千里的光球,如同灭世天殒般撞击之下。
“刀形剑意擎天墟。”帝非天沉身弓步,同时刀剑齐出运使法则之威对抗君天仪灭世之招。返璞归真的精纯意能以剑气形式外化而出。冥冥之中,两股天道意志压境对决。
光球落下,吞噬万象之能迎上荡灭诸天的刀剑气劲,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虚空震碎,整个次元险些完全坍塌。
风浪过后,竟见武神帝非天首度力屈,握着刀剑的双手鲜血直流。
君天仪抓住机会,又是一道剑气在万分之一秒的极短瞬间挥出,刺中受诛天禁神阵限制的帝非天。诛天禁神阵中的无数古神也在此时苏醒,朝着力量衰弱的帝非天索命而去。
君天仪满意地看着在阵法中被古神怨念连环袭击而狼狈的帝非天,慵懒娇媚的眼神添了一股孩子气的得意。
虽是落于下风,怎料帝非天却在此时放声大笑。明明抢占先机,这令人心惊的狂笑却令君天仪不寒而栗。
“这就是你们的全力吗...这就是你的全力吗?!”被古神们合力一击后退三步的帝非天站稳身形,冷笑间紫眸被一股浓烈杀机填充。
那冰冷的眼眸,只消瞥上一眼便如坠无间。
“嗯?不对?!”君天仪连忙后退。
一口古朴的黑金色长剑从帝非天头上的空间漩涡中如箭激射而来。以黑色为底的剑身用金色线条勾勒边缘,护手中央镶嵌着色泽光艳的金色灵石。而圆形握把则采用黑、金两色交替环绕的样式。
终结过往的毁灭之剑,永劫之初。
就在帝非天握剑刹那,一股温流直透神心。限制其神力的诛天禁神阵遭到一股更加强大的神元猛攻,不久后便因达到饱和而被冲破。
“你竟是解封到五成实力。”君天仪惊讶地看着帝非天,她并未料到对手会不顾世界的承受极限解除压制的功力。即使是神力稍稍逊于帝非天一筹的君天仪,也不敢在下界释放太多神力。
不过现在为时已晚,这个次元怕是要灭绝了。不过这也只不过是个没有开化的蛮荒世界,毁灭的话也不会造成无辜者的死亡。
“刀诛剑戮·神葬虚空!”
压倒一切的毁灭气息从永劫之初与千秋刀中疯狂涌出,帝非天再运刀剑法则,统摄万兵的一刀一剑无情斩落,那些握有刀剑兵刃的古神怨魂手中武器竟是当场化作飞灰。而想要逃离的古神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被无极天威牢牢禁锢,如同被套上一层无形枷锁,只能绝望地迎来彻底消失。
刀剑劈斩断绝生机。绝无生还可能的无数古神瞬间便被那道气流湮没,在璀璨到耀尽宇宙的极光中归于虚无。
君天仪心知帝非天实力恐怖,正要解禁功力拼命一搏时,却见刀剑入鞘的帝非天已经瞬移到她身前并伸出一掌对着那道剑光,然后五指蜷缩发力把剑光硬生生地捏碎。
君天仪带着疑惑的眼眸打量着帝非天,还没搞清楚帝非天此举何意的她猝不及防被眼前人一巴掌打得俏脸通红,好似一捧染上绯色的皑皑白雪。
“呜呜呜...大坏蛋,你凭什么打奴家!”一向好面子的君天仪怎能接受自己被最讨厌又喜欢的人打脸的事实。
“神打你,只因你是非不分!你的算计瞒不过神,一昧拦阻,神岂有不惩罚你的道理?”只见怒上眉梢的帝非天一把抓住君天仪纤细的手臂将她揽到怀中并顺势单手把她抱起,然后重重拍打着她的翘臀。
能干出这种事的,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帝非天了,恐怕君念慧也在暗中捣鬼。
怒意消退的帝非天将怀中美人随意丢开,赶向极南之地。
然而悬浮虚空中的玄妙奇树天地根在此时出现异状,粗糙不平的表面析出一个个约莫黄豆大小、明亮洁白的光点形成一面大网将整个宇宙包覆其中,竟令武神一时难越。
“嗯?”帝非天伫立虚空,随即静心引导神识勘破那层覆盖宇宙的迷雾。
虽说天地根的迷幻阵法不能瞒天过海,但依旧拖延了武神帝非天半刻时间。
至于同样打算前往救援的死神清绝子,同样被其师尊凌烟缈拦截得动弹不得。
而在极南之地,在虚渊无明、永暗凄煌围攻下的素寒衣已至末路。
而虚渊无明和永暗凄煌也是精力大耗,他们并未料到素寒衣的抵抗竟会如此顽强。
“永暗·光隳!”永暗凄煌再提魔元,自其体内逸出的深邃黑暗成翳,遮蔽天空。在窒息的无光深渊中,一道撕裂着空间的狂暴气流旋冲而至。
“千叠凄雪洗寒锋!”素寒衣开启天鉴压制部分魔气,随即决然割开左手脉搏,任喷薄而出的殷红温血化凄然红雪遍洒三尺剑锋。
有感其主觉悟雪舞剑饮血之后尽释极阴神通,锋利到吹发可断的剑刃带着微微凝固的碧血发起最后一轮冲锋。
雪舞剑最后的锋芒将那道气流刺出一处缺口后沿着破损处径直深入,最终将整道气流切割为二。然而在黑暗的侵蚀下剑身内部也受到重创。
一声爆响后,永暗凄煌掌上带伤,而雪舞剑则当场断裂。反冲之力将素寒衣肺腑再度剧创,而其握剑的左臂也筋骨碎尽。
永暗凄煌抓住时机,立刻发出一道掌气将意识恍惚的素寒衣打飞数米。
栽倒在地的素寒衣头破血流,满身泥泞。一些血肉因皮肤缺损而暴露空气,混着血液的汗水渐渐模糊了视线。尽管对手的影子已不再清晰,但继续鏖战的意志却丝毫未减。
咬紧牙关,素寒衣将天罚剑往地里一插,随后抓着剑柄用力地将身躯撑起。一番吃力的挣扎后,他终于带着昏沉的大脑勉强站了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只剩最后一招了。
“神皇剑舞·一灭式·极武非天!”素寒衣高举天罚,剑指苍穹。号令凌虚之剑,于此刻绽放出殊胜之光。如若将临萎靡的油灯,在熄灭前的最后一刻散发出最后的光与热。
毁灭之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环绕在剑身周围震得虚空震荡。紫色剑影横亘天地间,气概恍若武神临世。
“如此气魄,吾敬你一式。末日血吟·英雄末行!”虚渊无明一掌翻覆,掌下巨祸横生。呼啸的烈风与雷暴,似是天地的哀鸣。一口渴望鲜血的血色刀气骇然成形,在跃跃欲试的悸动中纵向素寒衣。
素寒衣尽舍一身,拖曳着天罚剑对着血色刀气劈斩而下。
刀剑双绝之气磅礴交会,瞬间气吞千里。群山危岫在冲击下化为齑粉,绵延千里的不绝大泽弹指间便被炙热气息蒸发殆尽。鲜妍的花草生机尽绝,或被连根拔起翻作灰烬,或化作枯叶散落焦土。
“结束了。”虚渊无明收回伸出的一掌背在身后,神色傲然。
然而素寒衣的最后一剑,却给虚渊无明留下了一处暗伤。
铿然一响,素寒衣紧握于手的天罚剑应声而断。随后其胸口猛然裂开一条深深的刀口,爆出的血液在夜空中形成一片血雾。
“再见了,我所亲爱的...世界啊......”
“阿玉...抱歉...我要失约了......”弥留之际,素寒衣心中没有敌人,只有昔日共勉前行的朋友。
“武阳...擎沧先生...你们,一定要活下去......”耳边再不闻世人的任何呼喊。或冷嘲热讽,或殷切关心,此刻皆以如云烟飘散。只余内心不灭的情谊,兀自停留世间。
“弃天大魔...你烧的菜真正十分好吃,如果可以...我还想再吃一顿......”
“慧矜...直到这一刻,我也无法将你彻底忘记...带着我最后的祝福,和阿君永生永世地相守吧.....”素寒衣朗然轻笑,尽管堵塞气管的血液令他痛苦不已。强忍剧痛的素寒衣掏出天鉴望空一抛,嘴角含笑地闭上了双眼。
此刻,素寒衣忽觉遍体舒泰,仿佛漫漫长旅终至尽头,可以停歇了。
天色湖光相接,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碧色中。彼岸花海色彩斑斓,散发出氤氲清香沁人心脾。素寒衣驻足岸边,准备完成最后一事。
一双脚步悄然踏来,素寒衣回身一看,是一名手持团扇的十九岁少女。
少女一头扎成高马尾的淡紫色长发,一双粉色眸子灵动若秋水。个子高挑身材有料。白皙娇嫩的脸庞上长着精致小巧的端正五官,隐隐肖似皇慧矜和君念慧。身着一袭紫白色的长袍,上面以银线刺绣着瑞云与圆月。两边的广袖显得人身姿颇为飘逸,加之那不失高冷的表情,犹如月中仙子。
“广寒折桂·月晚晴,久仰寒衣先生大名。”月晚晴一甩水袖,作揖道。
“哈,想不到天鉴**看起来也只比我小了一岁嘛。”又死了一次的素寒衣终于可以放下担子开玩笑了。
“先生说笑了。”月晚晴轻摇团扇,秀丽的容貌半隐半现。
“不开玩笑了。关于凌虚七星,我所掌握的情报皆已记录在天鉴之中。你可根据需要自行翻阅。此外,七星连结之阵也需多加排练,不可生疏。”
“晚晴明白。”
“观你相貌,料想你一定聪慧过人。我便不多赘述了。世道无常,需仰赖义人维护。为了这个残酷又无比美好的世间,未来一切,有劳了。”素寒衣双手垂伸,左手在外两手合抱成拳。随后上举随身前俯做稽首之礼。
“先生放心,晚晴必不负所托。”月晚晴上前一步,将素寒衣扶起。
“哈哈,那我走了?”素寒衣转身欲行。
“那个......”月晚晴却是忽然将他叫住,欲言又止地看着素寒衣。显然是有什么想挽留或宽慰的话语吧。
“如果一定要说什么的话,那就请你说再见吧。”素寒衣爽朗道。
月晚晴攥紧了拳头,神情有些悲怆。最终她点头说了声“再见”,目送素寒衣走向彼方的花海。
短暂的一生与日竞逐,终在临终之际绽放出不亚于那不坠之日的光辉。而今尘缘已了,万事皆如尘埃落定。漂泊四方的倦客征心,终能在彼岸由花堆砌而成的逆旅中永远驻留。
素寒衣躺在树荫下,在百花簇拥中慢慢合眼。心头所愿,惟有这浑浊乾坤,晴时陌上尘清,天地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