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新月,是时候了,趁现在还来得及……”归元说道。
什么是时候了,白灵儿发红的眼睛对着掌门。归元无力的摇摇头,七十五度望着天花板,雪白的胡子舞动着,慢慢吁出一口气。
“新月长老两千年的道行,参破俗念已经可以羽化登仙位列仙班。”
“那是好事啊!师父终于可以和那个人在一起了。”即便不能相拥,至少可以相守,做一对红粉知己。
“灵儿,你真傻!”
她望着她,她亦望着她,半透明的身躯眼眸也水亮水亮的,就好像两颗钻石。
殊不知,一句话涵盖了多少意思。
“师父,你去吧!去吧!”
“为师不想去!”
“你这是那千年修为来耗,再不去真的来不及了。”归丰急切的吼道。
早在在一年之前就已经可以说是新月修满成仙之日,但是,硬生生在犯贱拖到今天,身体也好,灵力也好都极为损耗。如果连灵魄涣散殒耗,成仙不成连灵魂都会灰飞烟灭。
新月丝毫不在意,仿佛没有听见。
“成仙有什么好,我一点都不想。”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见那个人了。”灵儿反问道。
新月笑而不语,不否认两千年的执念让她无比的想见那个人,求一个结果。如今,结果已经猜到了,又何须去寻那个人呢。
“从为师等你的那一刻起,为师就没有打算羽化成仙。”
“可是,那么多的人拼了命想成仙的啊?”白灵儿抹去眼泪,这是好事,就先离别也是好事,流泪算什么?只能徒增伤感。
“那是他们的事情,与我无关。”
新月越说白灵儿越发的迷惑了,可是所有人都沉默着。两千年的修为只等今日,有人可惜,有人唏嘘,都代表不了新月的想法。
她伸出手,手心迸发出一股透明的灵力,灵力卷起将跌在地上的那把极为普通的佩剑。
拿在手心厮磨着,佩剑还是那个样子,锈迹斑斑极为古朴。“刺啦”拔出剑鞘,银色的剑身上也有丝丝的铁锈。她暗笑:这个忙,曦木果然帮她了。
“师父,你拿这把剑干什么?”
“师父,不想离开你。”
答非所问,心中涌动着一股热流。
新月镇定的瞧着她,一字一句道:
“师父,会永远陪着你,永远!”
而这时,从外表开始,新月的灵魂开始涣散,冰晶般的小粒子一点一点剥离新月。白灵儿伸出手想要捂住开裂的灵魂,新月笑了,如阳光一般。
“为师此生有你,足以……”
“哄”,灵魄瞬间崩碎,就好比一座沙雕毁于无形。白灵儿的呼吸静止了,手心空空什么也没有存在。
“师父——”她歇斯里地的大吼,眼泪滚滚的流动。就像身体的一半被撕裂一样,曦木也好,花袭央也好,新月也好,他们在她的心中存活并生根发芽。
“不!新月长老并没有走,她会一直陪着你……”归元说道。
佩剑缓缓升起,闪动着白色的光晕。白灵儿伸出颤栗的手将它握在手心,一股暖流从剑鞘传送四肢百骸。拔剑出鞘,剑体闪着光华,曜日一般,斑斑的锈迹一点一点的剥落,剑刃锋利薄薄的如一张纸一样。
一把剑有了灵魂,就不再是一把普通的剑而已。白灵儿明白这个道理,也明白了一切一切。
眼角的泪痕滴落在剑身上,袅袅生成一缕烟。
想哭不能哭,想感动、想惋惜、更想恨自己。
她蹲下身子,抱着这把剑深深的啜泣。在场每个人都觉得画面催泪,归丰是之前最挤兑新月的人,如今看来他有些爱恨情仇不是一杆秤就能称量的,爱恨也好、情仇也好在一个人心中有多重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灵儿,这不是你的错,新月陪在你身边是她的选择。”
“是啊,灵儿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每个人选择不同,结局不同。新月的选择是对的。”
“……”
一句一句的安慰,白灵儿却更加的心痛。
扪心自问:
“师父,我是不是一个罪人。为何为了灵儿放弃大好的前程,根本不值得。”
她默默闭上眼,眼睛里一幅幅画面,组成一组无声的电影。有些人只有等消失后才觉得珍贵,人总是在浪费,浪费感情,浪费时间。时间总是蹉跎不起的,她感到自己无比的渺小,所以眼泪就越多。
君离殇转过身,低声道:
“让她静一静,她会明白的。”
“你不担心么?”
“因为她是白灵儿。”
所有人都走了空空旷旷的,只有一个人抽噎。
几乎是一个晌午,白灵儿都没有从屋子里走出来。沧云阁的长老、门众都在广场等候着。
君离殇背靠在一颗大树上,环着双臂,不去想也不去看。
“你小子可是最大赢家,抱得美人归了。”
君离殇瞥了一眼来人,仅仅是一个眼神,便将来人看透了。
智空被看得浑身冷飕飕的,嗔怒道:
“你那是什么眼神?”
君离殇不屑回答与他,世界上没人敢说他是“小子”他是第一个。智空大师自觉自觉无趣扫了扫袖子。然后背靠着大叔在另一边,自顾自言品头论足。
上午的时候,白灵儿从大殿里走出来,脸色惨白,手中的那把剑紧紧抱在怀中。君离殇还有一干门众围上去。镇定的抬起头望着湛蓝无比的天空,还有金灿灿的阳光。
“我没事,你们不必担心。我只是想去看看师父,想陪陪她。”
归元点了点头,君离殇径直向前揽她入怀,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我陪你。”
“不!”她推开他,腼腆的笑了笑。
“我想一个人陪陪她,她等了我这么久,是应该的。”
君离殇半启薄唇本来还想说什么,终是点了点头应允了。
未央祠必去去年的时候更加落寞了,院子中的桂树一片绿芽都没有,光苦苦的枝干栖息着几只鸟。墙上的苔藓也爬上一米多高。白灵儿推开门里面依旧如故,打理的很干净,有条有理。
内殿的寝食燃着檀香,透过珠帘将整个屋子都熏香了。
“叮叮咚咚”拨弄珠帘发出脆耳的声响颇为好听,除此之外只有脚步声和细细的呼吸声。
浅粉色的帷帐拨开,里面安然的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薄被,却是一脸沧桑的容颜,就好比匕首一刀一刀划在脸上的一样。从心灵里深深的刺痛。
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纵然有泪噙在眼角也不曾流出。她伸出手紧紧握住那双沧桑的手,一点一点的摩挲出来。
“师父,看来没有我在您身边,您也过的很好。为何……还要等我呢?”根本不必,根本不必。
檀香的味道变淡,时辰已经过去很久了。白灵儿走出门去打来了一盆水,浸泡着手帕。
“师父,徒儿帮您整理仪容。师父长得真好看,可是个大美人。”就算去了,也是个大美人。
她就那么噙着浅浅笑,一点一点帮她擦拭着手指手臂,面容。然后又帮她梳妆,穿衣,细致周到的做一个普通人应该做的。
这些事本事师徒间的常事,她却晚了一步。
从进入未央祠后,君离殇之后见到她已经是在傍晚,昏黄的灯火照亮了窗户。白灵儿掌着灯从里面出来,一脸的倦容和遗憾。
君离殇冲上前去,紧紧抱住她。“啪”灯笼落在地上自燃了。
“小灵宝,饿不饿?别委屈自己。”
白灵儿很享受这这一刻,可是仍不能从悲伤的气氛中解脱出来。是的,她忍受不了浓浓的幸福后,给与幸福的人忽然离去。忍不禁,鼻子酸酸的。
“想哭就哭出来,别憋着!”
白灵儿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咧开唇畔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意。
“谁说我想哭来着,师父陪着我。不是应该很高兴么?干嘛要哭呢?”
哭是给死人看的,师父还活着,就活在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君离殇捧着她的小脸,虽然嘴上要强,眼睛通红已经肿成了核桃。白灵儿羞愧生生撇过脸望着别处。今夜的星空美到了极致,一闪一闪就像钻石一样。
倏然,她转过头来凝望着他,问道:
”君离殇如果是你,你会不会有一天忽然离开我。”
“你说呢?”他点了点她的鼻头,宠溺的笑着。
“请你回答我!”玩太极一般的回答她猜不透了,蜜一样的诱惑她回上瘾。她不想面前的男人和他们一样。这样比拿剑剜心还要难受。有人曾经说过,活着的人未必幸福,而死去的人未必痛苦,就像现在一样。
君离殇握住她的手,紧紧扣在手心。她的手很小很凉,让人不由得就像捧在手心一点一点的暖化。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要你不离开,我绝对不是第一个说放手的人。”
“谢谢你!谢谢……”
扑进他的怀中,永远铭记此时的这一刻。
归元、归丰、归真、归一、乃至智空大师、曦木没人说一句话,沉默是唯一的语言。这对艰难的恋人走到今天,铁打的心肠也融化了。今世重生的白灵儿已经不欠他们了,应该是属于魔尊君离殇的。
有些事还是需要决定的,白灵儿牵着君离殇的手站在他们的面前,将想法告知各位名门的泰斗。
归元捋着胡须,眼神颇为慈祥。
“你想这么做便按照你的想法做吧,毕竟有些事只是虚的。新月长老她心里也会慰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