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了,如果没猜错,都结束了吧!”
圣后折下一枝梨花,吹出一口气,花瓣簌簌的往下落。
君离殇睁开半阖的眼眸,举起手掌,掌心中“嚯”的升起一团金色的光,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霸气,仿佛天生的尊者一般。
“是啊,结束了,都该结束了!”
许过的诺言,爱过的人,割舍不下的都结束了!
圣后盈盈的走进他,从头顶至脚下一点一点的打量着,和那个人真的很像。
“皇儿,为难你了!”
“不,儿臣现在只为了报仇!”
自从妖王殿出来后,靠着那时仅剩的微不足道的灵力要报仇绝对不可能。于是,彻彻底底摒弃了半魔半神的身体,重新修的灵术!他身体里流淌的本是盘龙大帝的血,必可傲视群雄,指点江山。
圣后抚摸着她的脸,轻轻依靠在胸膛上,欣慰的笑笑。
“三天后就是清明节了,也是万年盘龙劫!”
此话的意义已经非常明白,只是千年等来的那天竟然这般悄然来临,预示似乎要开始什么,也会结束什么。君离殇仰望着飘着碎雪的天空,眼神愈发的冷。
“知道了……”
清明雨上,细雨纷纷,细嫩的小草是黄绿的颜色。白灵儿站在听风崖上,翘望着天地间灰蒙蒙的一切,冷冷的风吹红了脸。发丝沾着几滴的水珠,宛如仙子一样。
“又是清明节了。”还记得去年大抵也是这时候遇到君离殇的吧,可是,那时候天气已经暖和了,不像今天这么冷。
她叹了一口气,回未央祠。
“师父,我要去看看老朋友,等我回来……”
换上一件新的衣裳,便下山去。未央祠内,新月禁闭的双眸颤动了一下,葱白也抖动了一下。一双明亮的眼睛睁开……
人间月河城,细雨凄凄沥沥的下着。白灵儿撑着油纸伞,穿过人群推开了已经凋敝许久大门——花府。
华府内玉兰花已经伸展出花骨朵,几株桃花开的烂漫。白灵儿脚踩着松软的泥土,停在两块墓碑前,上一次来已经过去很久,似乎记不清了……
白灵儿将伞遮在墓碑上,不想让雨滴浇湿。
“对不起,现在才想起来陪你们,你们不在也没关系,天,有点冷……”
白灵儿弯了弯嘴角,娇小的身躯拖着下巴,也不再说话了,只是单单的凝望。
香炉、烛台、冥纸冒着小雨也燃光了。
许久之后,白灵儿抬眉。
“花袭央、斯琴,我想你们了……”
“我来陪你们好不好?”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和她有关系呢?
“沙沙沙”嫩草被蹂躏的声音,有人在靠近,而且不止一个!
“谁!”
白灵儿急速转身,敏捷的动作,毫无拖泥带水。不知何时开始,她变得如此敏感。
来的人止住了脚步,是两个光头和尚。一个低矮粗圆,还留着络腮胡子,脖子间挂着一串大佛珠,还披着一块百家布拼成的嫁纱,手中握着一根铜质的禅杖。很难想象和尚能长成如此凶神恶煞的模样。另一个被低矮的和尚遮去了身姿,露出一大截光溜溜的脑门,还有一双眼睛。
“花……花……袭央……”
小和尚从大胡子和尚身后慢慢的走出来,一点一点露出容颜。狭长的眼睛,细腻的皮肤,周身透着微许慵懒的味道。没错,真的是花袭央……
白灵儿脸色瞬间无色,一连后退几步。
“没错!贫僧未出嫁之前的确叫花袭央!”
未出家之前的确叫花袭央……
未出家之前的确叫花袭央……
未出家之前的确叫花袭央……
她不敢相信明明已经死去的人,会突然间的降临在面前。如果有一种神话般的可能,她宁愿相信这个人就是一个梦,一个神话!旖旎久久的,再也不会醒来。
花袭央一笑,一身宽大的僧袍,含笑的眼神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脖子上海挂着一串佛珠,别具一格的清新味道。
白灵儿捂着面庞,眼睛直直的盯着,浑身依旧颤栗不止。任雨打湿了墨一般的头发,就宛如水中的百合一样。花袭央缓缓走过来,大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道:
“如果早知道你对我情谊这么重,打死我我也不去做和尚的!连个漂亮小娘子都没有,来抱抱……”花袭央斩开胸怀,一脸嬉笑。
隔着濛濛烟雨,白灵儿淡淡呼吸着潮湿的空气,这湿湿的味道就好比人的眼泪一样。而花袭央的眼睛依旧烂漫,却那么澄澈,没有一丝丝的淫靡。不会错的,一个人纵然如此改变,眼神和心灵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花袭央……”白灵儿啜泣着,不顾一切扑进他的怀抱,感受着这窒息的温柔。
就这样,拥抱久久的,温暖也久久的,定格成为一幅画。
“咚!”一记脑瓜崩子种种敲在他的头上,低矮的凶和尚瞪着眼睛,呵斥着。
“你个臭和尚——戒色!把《金刚筋》抄袭一百遍!”老和尚拉开花袭央,自己站在白灵儿的正当前,一边谄媚的笑着,一边嘟着嘴碎碎念:
“你小子,眼光不错!好果子都挂在你这个歪脖树上了!”
当然,这番话白灵儿是听见了,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于是花袭央的师父遭到狠狠鄙视,在他看来,这个自诩为师的老和尚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评论他的人!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摧折多少家花野花!十足的酒肉和尚!
“贫僧知道施主有很多不明白的,贫僧会给施主一一细解!”
对方自称“贫僧”,花袭央可能真真正正已经削发出家,皈依佛门了。头顶的六个戒疤便可证明一切!白灵儿作揖,礼貌的点点头。
“贫僧法号智空,乃是东皇寺一游僧!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是贫僧的劣徒,法号释尘!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我说你这个老不死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身心备受压迫的花袭央明显不吃他那一套,在他面前凶神恶煞,现在倒好,给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装慈悲弥勒。
东皇寺是地位仅次于沧云阁的佛家命脉,乃是正道不得不重视的中坚力量。且,东皇寺内“智”字辈的四位大师是修为和地位最高的,三界早已赫赫成名。现在有智空大师点化,她对他也能放心了!白灵儿宛然一笑,道:
“花袭央,不!应该是释尘,感谢智空大师对他的照顾,我也就放心了!”
“灵儿!我想还俗,我还没娶你呢!”
花袭央一脸悲戚,照样放荡不羁。只见智空大师朝着他屁股狠狠踢了一脚,才去一边抹泪去了。如果不是亲眼见到,白灵儿很难相信这个清秀俊逸的小和尚就是花袭央。所谓一物降一物大抵如此。
佛道两家终是有别,佛家不会轻易干涉道家之事,但是在对抗妖魔两道,仍是唇齿之邻。
中间沉默了片刻,白灵儿微微蹙了蹙眉头,问道:
“智空大师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不瞒说,贫僧在这守了整整一年,只为了两件事!”智空大师的语气有点冷,络腮胡子沾着语气,不时的抖动,就像恐惧颤栗的心。
本就预感颇为不妙,听了这番话并且更加的肯定。
“大师,无碍,直说吧!”
一年时间,有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了,连着最初的一颗心都丢了,还有什么不能承担呢?
不知何时花袭央慢慢踱了来,眼神中不再有嬉笑不羁,取而代之是坚忍的冷傲。智空垂下眼帘,手拍了拍白灵儿的肩膀,才觉这女子竟然这般的消瘦,去年所见时,隐隐约约比现在好很多。
“可怜的孩子……”幽幽长叹。
很少时候,智空会发出如斯凄凉的叹息,可见事情有多么不妙。花袭央侧过脑袋,抓紧了佛珠,道:
“直说吧!灵儿不会害怕的。”
智空抿着唇,仰望着雾蒙蒙的天空,娓娓道来。
“贫僧要做的两件事,和施主都有关系。剪不断理还乱的红尘烦琐……”
故事从头将来,应该是15年前。那时候,智空大师已经参破红尘,成为一代神僧。云游天下,普渡众生。途径洲子国月河城,在街上看到一个小乞丐,坐在桥头上堆石子,石子塌了再堆,堆了再踏,乐此不彼。
智空大师好奇,于是就问:
“小乞丐在做什么?”明知道不会成功还要坚持下去。
小乞丐歪着脑袋,稚气地说:
“别人都在挤一座桥,明知道自己已经晚了,为何还要去挤呢?我所要做就是为自己架一做桥,也许机会难。可是明知道两件事同样的渺茫,为何不选自己更在意、更喜欢的事情去试试呢?”
智空大师了然一笑,觉得这个小乞丐颇有灵犀。于是就又问:
“小乞丐,如果这座桥成功了,下一件事会做什么。”
小乞丐答:
“一辈子能完成一件事就很好,不要很多,到头来都是空空而去,什么都拿不走。如果,我选,其实做和尚也很好!”
“做和尚?”智空哈哈大笑,从没见过这么稚气但是单纯的人生。于是,又问:
小乞丐点点头继续堆它的石桥,失败无数次后,智空大师竟然亲眼鉴证了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石桥竟然成功了。他暗暗赞许,可是也窥探到小乞丐命中劫数,也可以说是尘缘,这个劫就是——白灵儿。这个小乞丐将来必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