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落意头一次到候府祠堂,王氏却是常客。
只见丫鬟搬了两个蒲团垫在一起,王氏撩起裙摆,径直跪了下去。
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祠堂内冷的厉害,门外不断有冷风灌入,婆子将早就备好了斗篷拿来,给王氏披上。
婆子心疼道“夫人怎么又惹得老夫人生气了,前儿个的腿伤还没好……”
王氏瞥了眼门口站着的落意,面上满是不愤。
片刻后她将怀中的银子交给婆子,吩咐道“你快将银子拿回去交给二少爷,千万小心别被老爷发现了。”
婆子接过后离开了祠堂。
两个小厮已经搬了桌椅来,就放在王氏不远处。
灵雁用帕子擦了一遍,垫了细软的垫子,落意这才坐了过去。
“这里这么冷,奴婢去拿个手炉跟斗篷来给您。 ”
落意点点头,轻撩袖子开始研墨。
王氏看着她慢悠悠的动作,气上心头,“你动作快些,这儿到了夜里可冷的很。”
落意抬眸,朝她浅浅一笑,“我写字慢,婶母多担待。 ”
“你……!”王氏差点气背过去,半响才从牙缝挤出一句话来。
“你我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
“婶母此言差矣,我不过是个冲喜的,如何跟夫人您相提并论?”
“你……”王氏从不知落意竟然如此口齿伶俐,她说不过,只能在心里狠狠咒骂解气。
“狐媚子,最好被衡哥儿一纸休书休了才好。 ”
落意轻呵一口气,暖着双手,“婶母莫要胡思乱想了,安心跪着吧。 ”
这位二夫人也是率直,有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落意瞧着她,如今就差把“我在骂你”四个字刻在脸上了。
……
午后,天色阴沉的厉害。
南云衡一早便带着怀风悟雪去了太子府,却还不知自己的小娇妻这会儿正在祠堂罚抄家规呢。
太子府内。
细密的雪伴着寒风飘落下来,落在园内的红梅枝头。
站在园中的八角亭内,推窗便可看见红梅簇簇,白雪皑皑。
亭内布置的极为舒适,软榻矮几,书桌屏风一应俱全。
暖炉的碳火烧的极旺,入亭只觉得温暖如春,南云衡几人在亭内各自忙着手中的事,午饭都不曾用。
就连司双若跟长孙顾一都是难得的认真。
一直到该用晚饭的时候,小厮提着一整条的鹿腿进了亭内。
矮几上是已经备好的烤架刀具,侍女顺着肉的纹路将肉割成薄片,放置上面细烤。
肉片放上去呲呲作响,不一会儿便色泽焦黄油亮,满屋皆是肉的香味。
长孙顾一趴在书桌上,手中的笔都握不住了,抱怨道“父皇将这么多的奏折都给你批,我瞅着怎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真无聊。
长孙尧活动着泛酸的手腕,眯起眼,唇边勾起一抹笑,“重要的折子怎么会让你瞧见。”
长孙顾一也不恼,“真不愧是皇兄,竟连我也信不过。”
说罢他转身看向临窗书桌后,南云衡正皱眉看着一本折子,神情严肃。
“衡六哥,给我也看看。”他凑过到南云衡跟前,待看清折子上所写,即刻惊呼出声。
“立淑妃为后!”
听到这话的长孙尧面色凝重,眸色晦暗不明,他站起身来,周身满是肃杀之意。
就连已经在偷吃烤鹿肉的司双若都顾不得吃了,拎着筷子就小跑过来。
南云衡将手中的折子交给长孙尧,沉声道,“这已是今天看到的第二封。”
自从长孙尧的生母盛安皇后薨逝后,后宫主位空悬,由四皇子的生母淑妃同五皇子生母齐妃一同掌管后宫事宜。
位同皇后,已是无上殊荣。
可如今,却还是有人贪心不足,终于按捺不住,想要立淑妃为后。
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有废太子立四皇子的折子了?
长孙尧冷笑一声,凭淑妃的出身,她如何担得起后宫之首的位置。
“我看都是这些个御史言官在没事找事。”司双若将嘴里的烤肉咽下,犹未尽。
继而挑着眉,掐指算了半响,“别担心,他们折腾不起多大的浪,立后还得过太后那一关呢。”
顿了顿他又道“倒是要格外提防四皇子,他的人最近紧盯着咱们。 ”
他看向南云衡,压低声音道“尤其是你府上,你刚大婚,他想要探听点什么必然要从你入手,派人严加看守,莫要让人混进去了。”
南云衡眸色晦暗,“我知道。”
长孙尧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眸中迸发着丝丝冷意,“外贼易防,家贼难防,昨日暗卫来回,你家三房的人与二房来往甚多,你留意着点,不要着了他们的道。”
南云衡沉了眸,自从放出他活不过二十的消息,倒是消停了不少。
可如今他娶妻冲喜,那些人就又按捺不住了。
若他们再与四皇子勾结一气,那便要麻烦许多……
烤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几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谈。
长孙尧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南云衡“啧,瞧你这容光焕发的模样,新婚的感觉如何?”
“我早说过了,冲喜真的有用。”
长孙顾一鼓着腮帮子,感叹道“新嫂子果然威力无穷。”
司双若夹着一片烤肉放到嘴里,嘟囔道,“这以毒攻毒的法子,放眼整个临京也只有我才能想出来。”
长孙尧笑“这蠢法子骗骗旁人就算了,还敢拿在衡六跟前显摆?”
“不说这个了……”司双若赶忙打着哈哈转移话题,“后日太傅新婚……啊不对,太傅府办满月宴,你们都去不去啊?”
长孙顾一双手托腮,满是婴儿肥的脸白嫩无比,思考半响后才道“无聊……但衡六哥跟新嫂子去我就去。”
“太子你呢? ”
“我不去,后日答应了要带柔儿去阜南山赏雪打猎。”
“衡六你呢?”
南云衡直接道,“我回府与夫人商量,她若想去……”
话音未落,就听啧声一片。
“这娶了妻的人果然不一样。”
“附议。”
“赞同。”
南云衡眸中有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窗外雪下的越大了,半开的小窗外皆是红梅映雪的美景,他眸色忽暗,起身拢上了斗篷,“你们吃吧,我回府去了。”
一日都未见他的夫人,心中总觉得不踏实。
小厮挑开帘子时,南云衡似想到了什么,回身看向长孙尧,“听说你新的了一块上好的玉料?”
长孙尧眼皮忽跳,警惕道,“没有的事。”
南云衡缓声道“明后日的折子。”
长孙尧笑得狡黠,果断道“再加三日。”
见南云衡点头,他问,“你想做成什么?簪子还是镯子?再加三日,我亲自派人送你府上。”
这笔买卖,不亏。
南云衡手抚上腰间挂着的玉佩,继而挑眉道,“做块玉佩吧。”
那个小财迷似乎很喜欢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