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晓这里是何地?或者你可知晓,你擅闯此地的后果?”那雄厚却又带着微微震慑力的声音隔纱传入我的耳中,一字一句中透着一个君王与生俱来的霸气,却也是让人难辨心思。
我闻言后,还未做出什么举动,便看到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推帘而入,随着他步伐的逐渐靠近,我隐约闻到他身上御用龙涎香的味道中夹杂着几丝梨花幽香,心中便也不多想,只是下意识的将头低下,等待着他一步步向前。
他缓步走至我身侧,我隐约感觉到他的目光从我身上缓慢扫过,便将目光放在了我身旁掉落的画卷上,却也只是一瞬,便从我脚下将那掉落的画卷捡了起来,小心的握在手中,却又一次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却是迟迟不肯移开。
“你叫什么名字?看你的衣着不像冷宫宫女。”他语气中没有丝毫生气的痕迹,却又没有丝毫宽解我的意思,满腹情感的语气却又猜不透,令人不得不心生畏惧。
我闻言忙使劲打了一下我那僵掉的双腿,顺势跪在他面前,低头道,“奴婢名叫和芳沁,奴婢是东宫宫女。”
“和芳沁?”他闻言后独自低喃了一句,却又在片刻后,眼光微微一深,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却道,“将头抬起来。”
我依言抬头,目光却在一瞬对上了他那幽深却又充满玩味的眼眸,他的面容随着也进入了我的眼眸,略显沧桑的脸庞中依旧保留着年轻时俊俏的痕迹,比起上次见他坐在高高的殿堂之上,他的眼中少了一分王者的霸气,却又多了一分男子应有的爽朗柔和。
他看着我的面容,眼中的幽深又加深了一层,将双眼眯起来,“是你?”
“是,奴婢和芳沁。”我依旧淡淡回答道。
“和芳沁?我记得那日在皇后殿中,你已然被判为冷宫宫女,而如今你却说你是东宫宫女,而你上次触犯宫规便是因为你的手绢,而如今,你私自擅闯这里,难道就不怕死吗?”他的语气严厉却又不显愤怒,却依旧给人一种与生俱来的威慑力与震慑力。
我面对着面前这个丝毫不显出任何情感的男子所说的话,心中一时却是七上八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我万分不愿出现在此处,万分无奈,但作为事实,确确实实是我跪在这里,确确实实是我在这里听着作为一个一国之君的问答,这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若回答,但若回答我怕死,我知法犯法,一再犯错,罪上加罪,若我回答不怕死,我却也猜不透这个随时可以决定我生死之人,却也迟迟决定不了。
面前身着明黄色宫服的皇上看我迟迟不肯作答,深看了我一眼,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走至我身后,将刚刚我看过的画卷从书架上拿过,微微展开,那画着女子倾城之貌的图画又一次的在我的眼中浮现开来,我微微抬眼看着打开画卷的皇上,怜惜与愧疚,不舍之情在他幽深的眼眸中尽数浮现开来,却又听闻他的声音,“朕也不知你为何屡屡触犯宫禁,但是朕,今日在这里看见你,却并不想惩罚你,反而觉得,你是冥冥之中,与她必有联系。”他的眼光从画卷上转移到我的身上,又道,“你可想听个故事?”
我闻言,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奇,想到他刚刚所说,我与那个女子冥冥之中必有联系,想起刚刚画卷上她所写的诗篇,却又有几分相信,也许,这个女子,也会是我回去的关键,看来,这个无尽的漩涡,我是必定要入了。
皇上看我不回答,便又将眼光移回了画卷上,用一种极为平和的语气讲述着,他的故事。
我静静的凝听着他的话语,心中却是一个震惊接着一个震惊。
他说,在他还是太子之时,他遇见了一位拥有倾城之貌,却又气质非凡的女子,她虽拥有倾城之貌,却也从不以之为荣,反而那样的淡然悠远,远离尘世,与她初见之时,她的身影便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说,他记得,他第一次与她相遇是在宫外的梨园之中,她紧靠在门前,手执一本诗经,任满院梨花飞舞,却也不为之所动,他上前去问她姓名,家住何方,她莞尔一笑,只道了一声,“依诺”,便又沉浸在她的书海当中。
从那天起,这个名叫依诺的女子便也走进了他的生命当中,他调查她,却是一无所获,但这些对于他却是不重要,因为他知道,他爱她,不管她是谁。
他用他最真诚的爱将这个气质非凡的女子打动,并在这满天盛开的梨园中许下了她们最真挚的诺言,她说,她叫依诺,定然依诺,而他,却是又给她带来了无尽的等待。
因为,他是太子,因为在这个特别的时代,他们每一代君王都要经历一个特别的考验,这,便是情关。
若想要这帝位,首先便是一定要绝情。因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若想要这江山,必定要舍弃美人,而他,却是真的无法舍弃其中之一,他无法放弃他母亲拼尽全力为他打造的美好前程,却又无法放弃那个他此生最爱的女人。于是,他选择欺瞒圣上,将一名无辜的女子亲手杀死,最终得到了两者。
他如愿以偿的坐上了帝位,但却始终无法正大光明的与她在一起,因为,她身份不明。
他便只好将她安置为他的贴身宫女,将她留在身旁,却又不得不在群臣的压迫下娶进皇后与各宫妃子,但,不到一年,她,便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但身份不明的她,在这深宫中已经无法得到她应有的名分,最终,她的第一个孩子,便只能送给还未有所出的皇后。
我听着他所讲述着他与那个女子的爱情,心中也略有感叹,但在我听到她将她的孩子送予皇后之时,心中却震惊了一下,因为,在我的记忆中,皇后的儿子,便是长凌。
皇上看着我的眼眸微微闪过一丝惊叹,继续说了下去。
在他一次选秀的过程中,他说,他见到了一个长得与她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心中便又有打算。他说,他让那个女子与她互换身份,但她却也是迟迟不肯,因为她不愿别人因她失去她自己的人生。直到,她再一次有身孕,他为她建造了一座世间独一无二的别院,只是,身在冷宫,因为,他依旧未能给她名分,却不知,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却也是无心于这深宫,她说,她愿意与她互换身份。
就这样,她终于名正言顺的成了他的妃子,他此生最爱的女子,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也就此诞生了。但,他说,他却是又负了她,在各个大臣的逼迫下,为了不让他人伤害与她,他每日穿梭在不同的女子之间,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却患了重病,而他却是无颜再去面见她,却最终错过了见她的最后一面,他说,他错了。
我看着,坐在席子上的皇上眼中闪过几丝泪光,心中也大概明白了,这梨花因何而禁,也大概能理解那女子在画卷上写下这首春怨的心境,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也许,从那女子入宫的第一刻起,那个在宫外与她定情的男子便已经成为她的路人了,再美好的时光,也终究会被时光与现实所掩盖,最终才有了,“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我边想着,便独自低喃着,却忘记了坐在我身旁的是这个时代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