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课结束,姜成朔辞别了夫子,一个人走上方坤巷,看着同窗之间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走着,不免有些鼻子发酸。
自打记事起,就很少有同龄的孩子和自己嬉戏。长年穿梭在镇子里的大街小巷里,难免听到一些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
听过最多的话就是,自己克死了父亲母亲。起初姜成朔并不当做一回事,可是随着年龄的长大,同伴一次次的冷嘲热讽,换来了对这件事重新的思索。
母亲生自己的时候,大雨整整下了三天,据说那时候如果再不放晴,来年的庄稼肯定颗粒无收。
刚刚出生的自己,哭着一直朝屋外伸头,当时父亲不明所以,焦急的来回度步。稳婆也没有见过类似情况,为了宽慰父亲便随口说到,“娃娃想呼吸下新鲜空气嘞”。
父亲连忙抱起自己,离开母亲,和稳婆一同来到屋檐下。说来也怪,刚刚到屋外的自己立刻止住了哭声,随后右手比了个奇怪的动作,然后便睡着了,没过多久大雨停歇。引的稳婆站在旁边啧啧称奇。
天空刚刚放晴,屋内便传来母亲的凄惨的叫声,父亲立马和稳婆冲了进去。刚一进屋就看到母亲脸上毫无血色,床子满是猩红。
母亲大出血死了。
父亲死的时候姜成朔只记得那天雷电交加,乌云密布,但并未有一滴雨水,大地被一层朦胧的灰色覆盖。那天父亲坚持外出,自己百般阻拦无果后,因为害怕,便躲在床下一直轻轻地啜泣。过了好几个时辰,不见父亲回来,几经犹豫,最终决定跑出屋子寻找父亲。
姜成朔只记得自己刚刚踏出屋内,便晕倒在地。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隔壁的王大娘告诉自己,父亲因为得了重病死了。还说那天姜成朔右手做着古怪姿势昏倒在屋前,要不是自己有事出去,连姜成朔估计也凶多吉少…
“成朔,成朔”。
突然传来的声音将姜成朔从回忆里拉出。他循着声音望去,看到王大娘站在米房前向自己招手。
“王大娘,您怎么在这里,我记得前天您刚刚买过米的,这才没几天,怎么又到米房来了”姜成朔收拾好了情绪,轻声问到。
“你还不知道?”王大娘声音提高,表情夹杂着失落与害怕。“镇子里昨天突然来了好多人,都是些青壮男子。经过询问得知,好像马上要打仗了,齐王挨个在村子征兵,家里有男子的全部都要被拉去训练打仗,没有劳动力的,每家则要上交三斗粮食”
“一旦开始打仗,粮食就非常紧缺,所以我想着今天再多买点,”王大娘关切的看着姜成朔,“趁着还没征到咱们这,你赶紧和那些逃来的青年一起走吧,走了还有些活路,总比参军强”。
消息应该是早上刚刚传出的,否则这么大的消息,晨课不可能没人讨论,也没见夫子提起。如若自己留在镇子,等到典军校尉一到,肯定会被抓去当兵。跟着这些人一起跑,虽说活下来的机会更多,但是天下虽大,何处又是自己安身的地方。姜成朔努力思索着。
“王大娘,您知道那些个青壮年是从何处过来的?”姜成朔又问道。
“听说距离此地不过百里”王大娘道。
也就是说,自己约摸有三天可以做决定。征兵是个麻烦事,百里的村庄、小镇最少也需要三天才能完成。“王大娘,谢谢您了,我想先想想再做决定”姜成朔摸了摸脑袋。
“你过来,”王大娘朝姜成朔招手道。
姜成朔近米房,王大娘从衣服里取出一块叠起来的手帕,从里面取出一块碎银,塞进自己手里。
“王大娘,这我不能要,”姜成朔内心感动,连忙将银子塞还回去。“我打小您就没少照顾我,我都没来的急报答您,如今我更不能要这些银子”。
“你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虽说年纪不大,但却相当懂事,拿着吧,如今马上就要出镇子了,银子总是有用的”王大娘轻轻啜泣道。
“王大娘,这个我真不能要,我回去了,收拾收拾东西,然后再仔细考虑考虑征兵这件事”姜成朔怕自己忍不住在王大娘面前流泪,快步跑走。
“你慢点,小心磕着…”王大娘的声音渐渐消失。
穿过巷子,拐进了胡同里,姜成朔回到家中,把房间锁了起来,独自坐在书桌上用手撑起下巴喃喃道。
“留下来当兵还是跟着这些人一起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