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辗转之间,董枭已经是尽可能快的踏着积雪走回了熟悉的街道上,砭骨的寒冷早已透过廉价布鞋吞没了他的双脚。
好在要走的路已经不远了,穿过前面的广场,再往后的民房区尽头那一栋破旧的三层小楼就是了。这样的矮楼,也只有在开发度最低的平民区外围能见到了。
直到这里,或许是末日的恶火还没来得及完全吞没这里,他完全没有遇上想象中那些尸潮汹涌的场面,一路下来甚至是有些平静。
绕是如此,街道上也仍然免不了多出不少平日里见不到的风景。至少,往常路边的花坛里不会倒栽着尸体。
走在熟悉的小广场上,看着当中小钟楼上的时间,恰巧是十一点整。
往常这个点,广场上且热闹着了,这时候却是一片寂寥无声。只剩下那些没来及收起的摊位、尚未断电的灯饰,甚至是还在冒火的烤架,到处是仓促离场的踪迹。
董枭此时行走其中,也总算是感受到了期许已久的末世游戏的氛围——除了自己,再无活物的那种空洞感。
不过他才朝着“家”走了没几步,这种感觉就很快被破坏掉了。路中央搭好的演出台当中,赫然还摆着一个家伙了。
那是个五体被固定在转盘上的小丑,显然出于特殊情况,原本的节目中止了,但演员却还没有离场。
那家伙在转盘上一动不动,没有呼救也没有挣扎,董枭一路盯着他走来,靠近后才从那双冒着活气的眼睛确定那还是个活人。
这可怜的家伙只怕是被同伴遗落在这里了,从中不难看出异情爆发时,这里惊恐慌乱的场面。以至于,这个可怜小丑被丢下后一直到现在都还保持着头下脚上的颠倒姿势在转盘上。
这种变扭的体位,只看得董枭强迫症都快犯了。看了眼倒计时,时间还算充裕,于是顺路走上台拔出背着的长剑,准备不靠钥匙,直接破坏束缚着小丑的锁扣。
“等等!拜托了,别碰这些道具,这是我老板的饭碗,他很在乎它们。”
就在董枭要动手的时候,面前的小丑却是先出声制止了他。
这家伙没什么大病吧?这时候还在想冲年度优秀员工吗?都什么逼样了,居然还在为那个丢下他的老板着想?真是社畜当久了,把脑子当坏了?
“又一个疯子。”
董枭收起长剑,摇摇头低声道。不救就不救呗,反正今天也已经有过一次农夫与蛇的经历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出于强迫症,在临走前他还是顺手将转盘掉了个个儿,至少是让小丑正起了身子。
解决了强迫症之后,董枭便又继续朝着“自家”赶去。走出一段,才听到背后传来小丑的声音:
“我这条命是我这位老板救的,我欠他的。还有就是,我老板有个绰号,毒蚂蟥。”
「与E级角色人物〈??〉建立关联,当前关联度:15%」
饶是董枭本对这个社畜小丑的心路历程有多么不感兴趣,当看到眼前莫名跳出的提示时,还是不免把话听进了耳朵。对方的言外之意很简单——你惹不起那个家伙。
什么毒蚂蟥,董枭倒是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有些意外在路边随手互动的一个社畜,居然也会是个「角色人物」。要知道,「角色人物」也不是大白菜,随处都能碰到。
当然,遇上归遇上,15%的关联度,距离「招募可能」都还远着了。
先驱资料上,常规招募的必要条件之一就是建立100%关联。何况现在完全不清楚这个E级「角色人物」的详细属性词条,这位社畜小丑能不能让他看上都还不一定。
总之,有什么想法都之后再说吧,眼下他还有事要赶着去做。
经过这样的一段小插曲之后,董枭总算是回到了自家的小楼前。说起来,这虽然算不上什么真正意味上的家,但在这游戏世界里,也只有这里多少能让他感到安心了。
然而,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了那扇敞开的大门。
果然,真被脑子那声音说对了,家里真的有情况了!
「剩余时间:00:02:59」
来不及多想什么了,董枭强忍脚下的痛楚,小跑着向小楼赶去。与此同时,脑子里那个反复念叨的声音也越发急促。
才刚刚踏进家门,就听见头顶的二楼传来嚷嚷的声音:“炮哥,你快看!这小子养的傻娘们原来这么细皮嫩肉!这下兄弟们有福了!”
“去你娘的,滚一边去,少他妈毛手毛脚的,等老子先完事了再说!”
粗嗓子的声音骂骂咧咧教训完,又是引得其他几个声音淫笑起来。这些等着轮流享受一夜狂欢的家伙们,丝毫没有察觉到一个手持长剑的人已经跨着阶梯上楼来了。
直到第一头杂种捂着脖颈上被长剑砍破的动脉,倒在血泊中,双方才算是正式发现了彼此的存在。
“该死的!这是什么情况!”
“珀南!珀南死了!”
“是那个废材!他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已经被判死刑了吗?”
经过最初的错愕和慌乱,等一众凶徒看清搅局者的面目,立即又露出了残忍和不屑的神情。
是啊,回来了就回来了,那又怎么样?谁还能怕了这个被万风学院遣送回来的废材不成?
也直到这时候,董枭才恍然醒悟过来,自己这次在不知不觉间就犯了个职业玩家不该犯的低级错误。
面临一个“篡改主线宿命可能”的情境,他居然是冒冒失失的,没有任何多余的准备,甚至没有调整到最佳状态,就这么闯入了。
孱弱的属性劣势不会是一柄长剑能弥补的,何况还是在「非法装备」发挥不出装备属性的情况下。
正当董枭扫视着七八个凶光毕露的恶徒,暗自盘算着胜面和最高效的打法时,目光无意间扫过了那个被一干恶畜包围在当中,衣不裹体的女孩。
顿时,他只觉得刚刚才压下去的心火再次窜上大脑,也是这一瞬间,他首次和脑海中那个声音的情绪踏到了同一个步调上,同样都在说着同一句话:
“一个不留!”
而另一边,那个被称作炮哥的恶首却是根本不将对方眼中流露出的杀机放在心上,放肆地大笑起来说道:
“这小子回来得真是时候!都给我听好了,下手别没轻没重的!老子要活的!嘿嘿,让这家伙亲眼看着我们爽完他老婆,到时候再给珀南那倒霉蛋报仇吧!哈哈哈哈——”
“交给我们吧,炮哥,哈哈哈。”
听到如此有趣的提议,一干喽啰自然是心领神会地露出了淫邪的笑容,操起手头的家伙逼上前去,准备速战速决。
可惜,轻松愉悦的氛围没有能保持多久,在第二具尸体躺倒时,众人脸上的表情开始僵硬了。
他们都看清了,他们口中的那个废材在灵活善躲开同伴砸过去的铁棍后,凌厉准确地用那柄锋利异常的剑剁下了脑袋。一套动作干净利落,熟练高效。
他是谁?真还是那个往日里被他们压榨的受气包?这狠戾的模样,简直比他们更像暴徒一百倍。
谁也不知道这家伙身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有目共睹,就在昨天他分明还是个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弱鸡,一扭头回来,怎么就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了?
由于在屋内作战,狭小的空间也让人多的优势无法体现,这样的空间里他们最多也只能做到双人同时出击。
然而,等到两个恶徒壮着胆一同上前发难时,意料之外的事情又出现了:那废材左手往腰上一摸,竟是又掏出一根防暴电棍。
一手持剑,一手持棍,双手左右开弓下,竟然动作依旧灵活得没有露出半点破绽。这让两个恶徒有种错觉——他们同样是在和两个人战斗。
正是在这种错觉中,地上又多了两具尸体。
“妈个比的,你们这群饭桶在搞什么?!赶紧一起上!弄死这小子!”
“炮哥”的这一声怒斥放在往日里,几个喽啰必然是唯命是从,但现在却被完全无视了。这些鼠辈只顾着在惶恐的驱使下,丢下手里的武器,四散而逃。
但事实上,他们这样只是在配合着敌人的收割。在他们做出这种选择时,这场战斗就已经沦为一场屠杀了。
很快,动作稍慢、落在后面的两个恶徒就首当其冲为他们的愚蠢付出了代价。一个被长剑贯穿后心,另一个先是被电趴在地上,随即也感到后颈一凉。
听到身后血肉分离的声音,逃跑中的几人更加癫狂,找到了窗边,努力想开窗直接跳楼求生。
遗憾的是,由于以往受过太多石子、空罐头的眷顾,早在董枭刚刚到这里时,这里的窗户就都已经被用木板从里面钉死了。这时候想开窗,难了。
唯一没有选择逃跑而是正面迎敌的“炮哥”手操着钉锤,他死死盯住一点点逼近的身影,色厉内荏地问道:
“我们可是蚂蟥老大的人,你小子居然敢对我们动手?!看看表,已经过11点了,在「幕后时间」和我们动手,你难道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对方冷不丁地反问道:
“你喜欢笑?”
问话时,那家伙脸上似乎还带着浅浅的微笑,然而目光中的肃杀和冷戾却是让“炮哥”不寒而栗。问话之后,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就被丢了过来。
“炮哥”下意识伸手去接,入手才发现那赫然是一颗刚砍下的人头,皮肤还保持着柔软和温度,死不瞑目的眼睛还直直地瞪着。
对视着手中的头颅,“炮哥”满脑子都是对方刚才那个来自深渊一般的微笑。是要有多么蔑视、冷漠生命的恶鬼,才能露出那种笑容?那绝不是该是人能露出的表情。
于是,“炮哥”终于也认命了,他完全不觉得开罪了这样的恶鬼,自己还能争取到哪怕一丝的生机。
也是这样大彻大悟的配合,让他多了几口呼吸的时间,被留到了最后。
做完这一切,董枭这才用顺手从房间里取出的毛毯将一直呆若木鸡地蹲在墙角的女孩裹起,小心地揽了揽她道: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笨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