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元光半倚着软塌,开口道,“你们下去备饭吧,我习惯了醉仙楼十年的陈酿醉仙翁,饭要三分新米,两分粳米,四分五谷,再加上细细的臊子肉搅匀了蒸熟,菜随意搭配便好。”
他这并非刁难她二人,实在是他在龙家好吃好喝惯了,这一路过来,沿途的饮食起居都是在龙家的分店,自然衣食住行都是最上等的。
芳菲和流月却犯起了难,太子一贯节约,若是知道龙元光这么折腾,也不知道会不会怪罪她们。
她们姐妹二人想象过许多可能,龙元光要不就是待惯了江南温柔乡的草包,要不便是江湖上动不动喊打喊杀的狠角色,再不,最多是个开罪了太子爷的纨绔子弟。
可是不论怎么想,她们想的是龙元光进了太子府,便是太子伴读,处处都该以太子为大,最起码的是该收敛嚣张。
她们没想到一上来,龙元光就反客为主,将她们使唤的团团转。
她们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面对这样一个人,平白地觉得有些难拒。两姐妹对视一眼,考虑着该如何是好。
龙元光见二人不动,旋即从袖中掏出一定纹银,懒洋洋地伸出了手,“有劳两位姑娘了。”
末了,芳菲犹豫了一下,上前到了龙元光面前,却不是接过银子,“龙大人见谅,太子府有禁酒令,只怕醉仙翁婢子是无法替您买到,至于饭菜,太子规定除了太子妃,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芳菲似乎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一段话,她觉得面前的龙大人给她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几乎都忘记了太子的教诲。
龙元光一愣,没想到这太子爷守着这么大一个府邸,竟然如此小家子气。
他也当真是过惯了钟鸣鼎食的生活,如今国库空虚,殊不知即便是皇帝也尽量节制着自己的吃穿用度。
“那便随太子爷的意吧。”龙元光笑吟吟地道,心里方才那一阵讶异过去,对萧珏倒是更生出了一番兴致。
芳菲点头告退,独留下流月一人在那”。
龙元光对流月视而不见,笑眯眯地从袖中掏出一只朱红色的小锦盒,巴掌大小。
他并未将锦盒打开,只是对着盒子端详了片刻,随即打算重新收回了袖中,仿佛这盒子便是件珍宝一般。
“龙大人,这是什么宝贝?”流月娇俏一笑,开口问道。她的性子不同于芳菲的收放自如,没有那么多丫鬟的自觉,甚至由于一直受着严格的训练,连相处之道都欠缺。
龙元光微愣,没想到一个太子府名义上的小丫鬟竟然会这般随意地与自己搭话。
他并未动怒,相反觉得这太子府更有意思了起来。“你打开看看可好?”说罢,他伸手,神色妖娆地将盒子递过去了半米远,人依旧在软榻上半躺着。
流月直至龙元光将盒子递给她,她才意识到面前的是太子爷让自己监视的人,忙收敛了好奇心。“大人的东西婢子不敢动。”
听流月这么说,龙元光薄唇微勾,吐出一个略带嘲讽地“呵”字,手一扬,将锦盒打开。
锦盒里乃是一块比半个巴掌略小的整块鸽血红宝石制成的发饰,深红的颜色鲜艳强烈,完整的鸽血石被各色细小的宝石簇拥着,仿若众星捧月。
“鸽血石?”流月因了自小经受各种训练的缘故,倒是识货,一眼看出龙元光手上的乃是摩谷进贡的鸽血石。
她知道鸽血石即便是摩谷也出产甚少,虽然她有幸见过,却从未见过几乎有半个巴掌大的,不禁暗暗惊叹,一时讶异地说不出话来。
“是啊,鸽血石。”龙元光合上手中的锦盒,眼底的讥笑不言而喻,果然女子没有几个可以抵得过珠宝的诱惑。就像太子爷以为的,没有几个男子敌得过美色。
可惜流月还在方才的视觉盛宴中没有回过神来,竟没能捕捉到龙元光眼底的嘲弄。
待流月回过神,龙元光已经整个人躺在软榻上假寐了起来。
流月俏脸一红,为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她并非没见过世面,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迷了心智。
龙元光闭着眼,心中已经暗暗勾勒出了颜静的容颜,他猜想她见到鸽血石也该是这么个模样罢。
这样的想法让他的心情无端大好,懒洋洋伸了个懒腰,阖着目开口道,“待晚膳来了唤醒我吧。”
却说另一头,萧珏批完折子后,在一边细细端详着颜静,正待想偷一个香……
“阿嚏——”颜静睡梦中猛得被一个喷嚏震醒,她迷蒙之中看见什么从自己眼前闪过,本能地一巴掌扇过去。
萧珏心虚,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脑袋上捱了颜静狠狠一下子。
“呜”,萧珏闷哼一声,没想到被她冷不防打了一下,竟有些眼前一黑的感觉。
颜静原本只当是自己眼花,感觉手上吃痛,才知道自己是打着人了。
她定了定神,这才看到萧珏头上的玉冠都被自己打的歪了。“扑哧”,她非但没有半点害怕,反而笑出了声。
萧珏自然不好意思同她计较,何况万一她追究起自己偷窥她的事,他岂不是得落个偷偷摸摸外加不守信用的名声。
颜静笑过,才发现自己没有躺在马车里,而是躺在了萧珏那间外阁的软塌上。
“醒了就起来吧,我正想叫你起来吃东西。”萧珏生怕颜静追问他为何靠得如此近,因而说的多少有些心虚,然而面上却做的十分自然。
颜静哪里肯起来,随意翻了个身,倒头便打算继续睡去,“才吃罢午饭,你让我再睡会。”
萧珏怎么会任她继续睡下去,伸开胳膊打算将她提起来,“快些,不然夜里你的肚子轱辘响,伺候的婢子说是门外都听得清楚。”
“真的?不可能,我怎么没听到过?”颜静竟是被萧珏唬得将信将疑,模样认真地很。
萧珏没想到自己这一句就唬住她,暗暗憋着笑,沉着一张原本就生的冷峻的俏脸,一脸的认真。“你自然是听不见,我夜里一直以为那声音是耗子搬粮,听下人一说我才晓得。”
颜静一咬牙,俏脸一红,心道这回可真是丢脸了。“这不可能,那声音分明就是耗子搬粮,我也听着了。”
她虽然嘴硬,可是人却起身了,心道还是吃些东西保险。
哦,她这回又听见了,方才还说没听见。
萧珏眯起凤目,嘴角微微一个上扬,似乎对颜静这个反应十分满意。
“来人,传膳。”萧珏声音微微一个提高,立刻有一个婢子应声而去,很快便端了热腾腾的饭菜进来。
那婢子正是当初叫昕翠的丫鬟,颜静当初被惠姑折腾个半死,心里记着她对自己并不像其他丫鬟那么怠慢,因而心里多少有些好感。
萧珏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因而在昕翠将饭菜都一一添盛妥当后,这才轻描淡写地开了口,“太子妃孤身前来,今后就由你随侍左右吧,本宫不希望听到今后太子妃再有什么出格之事。”
“奴婢遵命。”昕翠的脸上不露喜怒,不同于先前替颜静抱怨时的天真,此时显得稳重而温婉。
萧珏见昕翠形容端庄,尚算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
颜静听萧珏这么说,心里有点不乐意了,什么叫出格之事。
萧珏自然注意到颜静低着头闷闷地,小嘴已经可以挂上油瓶了,抿唇不让自己泄露半分笑意。
“吃东西吧,我也是为你好,免得父皇又将你送到惠姑那里。”他淡淡地开口,夹起一片香菇送进了颜静碗里。
颜静一听“惠姑”二字,微微哆嗦了一下,闷头开始吃饭。
昕翠在一旁冷眼旁观,禁不住嘴角也为这个太子妃生出一个微微的弧度。
待晚膳用罢,昕翠碗筷都撤了,萧珏便一招手引来一个暗卫,让他将折子送去宫中,对颜静丝毫也不避讳。
“你每天怎么要看这么多小册子?”颜静看着暗卫手中几乎要捧不下的折子,有些好奇地问道。
“如今整个朝堂结党营私,官员假公济私,中饱私囊,这两年天灾不断,百姓生活困苦,边境又吃紧……这一件件加起来,自然就这么多了。”萧珏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带着些许的愤懑之情。
萧珏并不隐瞒,甚至他很乐意将这些告诉颜静,他愿意让她与自己分担。
这是他身为明日帝王必经之路,如果可以,他希望有她相伴,那他为什么要隐瞒她?
“那些贪官那么坏,为什么不赶走那些贪官?”颜静坐在椅子上,仰着脖子有些天真地看着说道朝政中烦闷的事,心烦地站起了身的萧珏。
“因为赶走了一个,很快又有新的添上来,这些贪官就像是蛀虫,一点点吸干了整个王朝的血脉。”萧珏说道这,心里有点沉痛。
他看见颜静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知道自己同她说这些,着实有些太过艰深,不是她的小脑瓜能够听得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