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做梦，那眼神我记得非常真切。”我很肯定的说，“但我居然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或者说，我没看到他的脸。”
“锤子，你丫是睡糊涂了，老牛我活了半辈子也没做过你这样的梦。”
“现在的小年轻平时间多看了几部恐怖电影，做点奇怪的梦也是正常的。”老周说到。
“也许真的是个梦。”话虽如此，可我内心还是瘆得慌，昨晚那“无脸男”的眼神实在是太阴冷、太真切了。
匆匆吃过早餐后，牛塔山带着我在项目部到处转了转。的确，这里除了老周、老牛，还有我之外，连一条狗都没有。
“为什么不养条狗？”我问到，“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养条狗，晚上也多个动静。”
“也不是没养过。”老牛故作神秘地说，“以前养过好几条大黄狗，可都没几天就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不见了？”我第一反应是被工地民工给偷偷宰了吃了。
“不见了，凭空消失，毛都没剩。”
“是不是追逐什么小动物，窜入大山迷路了？”我疑惑地问到。
“你家的狗会迷路？”老牛嘿嘿两声，继续说到，“大黄狗可不比小姑娘抱的那种小奶狗，这要放在过去可是打猎的好手，迷路个锤子路。你这锤子，即使没见过狗撒尿也该听人讲过吧。”
锤子大概是骂人的话，很无奈，名字是爹妈取的，我确实叫赵金锤，朋友也一直叫我锤子。
牛塔山说，当初项目部刚进驻的时候，前前后后养过七八条大黄狗。这种大黄狗都是从当地的村民家里挑选过来的，精壮机敏，都是看家护院的好手。但是奇怪的，这些壮硕的大黄狗，几乎没有哪条是能养一个星期以上的，往往三五天就莫名其妙的凭空消失了。后来，村民们都觉得是我们项目上的人把狗宰了吃了。毕竟，狗是通人性的动物，养的时间长了，难免会有感情，大部分村民也不缺那百十块钱，也就没人愿意再把狗卖给我们。当时买狗的目的也就是为了看家护院，在这如此偏僻的地方，鬼都没一个，别说是小偷了，既然村民不愿卖，项目上也就不再买大黄狗了。
狗确实不大可能迷路，但这个项目部除了容易丢狗外，两三年来一直都平安无事，也就没人会去追究狗到底去了哪里。
我们这个项目承接的是一条连接南北的高速公路的一个标段，主要施工任务是挖隧道。项目部占地不算小，大概有三分之二个标准足球场大小，足够百十号人工作生活在这里了。项目部选址是在一处山间平地，门前不算太远的地方有条小河蜿蜒而过，方便了生活取水。可能是我刚到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再加上又做了一个比较诡异的梦，我总觉得项目部后面的大山隐藏着什么东西，或者说，潜藏着某种危险。我一直认为，这种对潜在危险的感觉，是写在人类基因组里面的，是一种进化出来的生存优势，就像大草原上的动物，总能在第一时间预感到狮子地到来一样。
“锤子，今天就让你再休息休息，明天我带你上工地看看。既然公司让我跟你结对，你就安心地跟着我，有我老牛在，这个项目没人敢欺负你。”
“谢谢牛师傅。”
“你这锤子，叫什么牛师傅，既老气又俗气，这里人都叫我老牛，你也别拘束，就叫我老牛，别的我都不爱听。”老牛冲着我长长地喷了一团烟雾。
“老牛，你可得罩着我，我刚毕业，啥也不懂，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说心里话，我挺害怕的。”我确实挺怕，长这么大，第一次独自一人跑到这离家十万八千里远的大山深处来挖什么隧道。
“嘿嘿，包在我身上。”老牛拍了拍胸脯，“在这里，我老牛虽然谈不上说一不二，可也没几人敢惹我，他们要敢欺负我兄弟，我跟他们没完。不过，我可得给你打个预防针，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没一个母的，连猪都是公的。”
老牛，也就是牛塔山，早年在部队待过，退伍后自主择业，北上南下，混迹过多个行业，浮沉半生，后来在朋友介绍下来到现在这家建筑公司，一待就是十几年，现在是这个项目部的综合办主任。在闲聊中，我能感觉得出，老牛对目前这个工作生活状态还是很满意的。他说早年在部队的时候，他是个炮兵，因表现突出，还立过功。但从他这几乎没有脖子的身形来判断，我猜他在部队八成是个伙夫。
聊着聊着困意来袭，我瞅着四下无事，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补充精力，明天正式开始搬砖生活。
正起身准备回房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我隐约听到“死了”“残了”之类的字眼。
“锤子，走，看看去！”老牛扔掉手里尚在燃烧的烟头，起身往外就走，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把地上的烟头给踩灭了。
我紧跟着老牛快步往门外走去，远远就看见外面一群灰头土脸的工人急吼吼地朝这边涌来，人群中有人喊，“快，开车！”
“娘的，出事了！”老牛戳骂一声，赶紧跳上车，一波操作就把车开到了项目部门口，然后迅速地跳下车，跑到车后座，把座位放倒。
三四个工人七手八脚地把一个重度昏迷的年轻工人抬上了车。我分明看见这位年纪跟我差不多的年轻工人，大腿以下全没了，霎时间，我头脑一片空白，愣在了原地。
“唉，是小铁......”老牛叹息一声，“还这么年轻......”
我不知道车子是什么时候驶出项目部的，我只知道他们肯定是去了最近的医院。
小铁名叫铁小柱，是两年前跟他老爹铁棍一起来到这个项目上的。公司出于照顾老员工的考虑，将刚毕业的铁小柱给安排进了公司。铁棍不放心铁小柱跟着别人，所以一直亲自带着他，真正的亦师亦父。几年来，上阵父子兵，父子俩配合得挺好，安全无事故，得到了公司很多领导的肯定。没成想今天竟出了如此凄惨的事故。
原本大家像往常一样准备收工回家，刚刚离开施工现场，铁小柱突然想起还有东西没拿，落在了隧洞里。他让工友们先走，自己回去拿个东西就走。铁棍不放心小柱独自一人进入隧洞，就跟着一起去了。这种事情在工地上司空见惯，更何况这个工地两年多来没有发生任何事故，大家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哼着跑调的荤曲儿向着项目部走去。可没过太久，后面就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声音显然是从隧洞那边传来的。工友们预感出事了，赶紧跑回隧洞。只见铁小柱被一堆乱石压住了双腿，奄奄一息。老铁则整个人都看不见了，想来多半是被乱石埋住了。
工友们齐心协力把压在铁小柱腿上的乱石搬开，让在场所有人恶心想吐的一幕出现了——铁小柱的双腿没了，搬开的乱石堆里也没有断落的残肢。一个外号叫闷驴的工人铁小柱的伤口，差点没背过气去，只见铁小柱血肉模糊，很明显是被某种生物撕扯断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