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庆四年春,镇北将军大婚,满目的红瞧着热闹而喜庆。
你终是成亲了,夫人温婉动人,是皇城富商江家的嫡女。她朝我施礼,盈盈浅笑:“劳烦公主大驾,妾身与夫君已备好薄酒,邀公主同饮。”
夫君。
她无心的字句却刺痛我的双耳,我想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他无非是想告诉我:公主,君臣有别,如今臣已娶妻,公主也该收心去好好地择一良婿。
我于是微笑,保持着一位公主最高的端庄和优雅:“齐将军与夫人新婚燕尔,本宫便不过多打扰了,我们来日再叙。”我笑着转过身,然后每走一步,泪水就砸下一滴。
公主与年轻有为的将军在一起,有何不可?我不明白。唯一的解释便是,齐衡他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否则以我的相貌,我的才情,甚至是我的身份,他都该点头,可是他没有。
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
我之于他,兴许不过是一场烦扰吧,他奈何不了我,所以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去避开。可我多想告诉他,齐衡,你别再逃了,本公主没有那么多的心力,我很累了,真的,我懒的再追了。
约见我的王孙公子依旧不计其数,我也就心不在焉地有一个没一个地见着,我总想,万一……万一我真的就遇见了比齐衡还要喜欢的人呢?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正当我无可奈何地以为此生真的也就这样了的时候,一切忽然有了变化。
“报!边关急报!我军不幸中了埋伏,兵力损失过半,将军……将军也失踪了!”
我脑中轰地一声炸开,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齐衡,齐衡你是战神,你……怎么会!
想起方才侍女慌张地跑进院子:“公主!镇北将军……出事了!”我还责怪她胡说,可现在却是连父皇的面都还没来得及见到,就已先在大殿外听到了传信兵的急报。
几乎是一瞬间,我攥着裙摆的手就陡然一松。
“父皇,我去吧。”
“北怜?你……你说什么?”
呵,老皇帝又露出这副表情,我都忍不住想笑,事到如今他还装什么呢,这些年若不是他的昏庸无道,朝廷又何至于在此时竟无人可用?所以当我的好父皇正在大殿内急地焦头烂额的时候,我十分贴心地出现了:“儿臣的意思是,由儿臣暂代大将军一职,领兵平乱。”
齐衡固然强大,可南闉只有一个齐衡,不过当然了,也还有一个我。这些年因着齐衡的原因,我遍阅兵书,尽习武艺,甚至许多人都直接唤我一声“武公主”,我的军事天赋早已显现。
况且老皇帝如今无路可退,他会答应的。
果不其然,他握住我的双手,慈父一般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好!北怜,朕的好女儿,不愧是我南闉的公主!”
我受宠若惊:“多谢父皇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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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加鞭赶至朔北边境,已是一月之后。
守边将士们看着我身后的援军热泪盈眶,他们在我面前跪下,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坚毅,也不知他们跪的究竟是皇家,还是那日复一日看不到尽头的马革裹尸。
我翻身下马,扶起领头的将士:“朔北边境,我带你们守!”
在此前的十多年里,我从未想过贵为一国公主,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自己,有一天,竟也会眷恋上那狼烟千里的塞外。那样的凄楚苦寒之地,却让我一次又一次地义无反顾。
苏北怜,你到底为了什么呢?
我不止一次地这样问自己,然后那人的轮廓就一点一点地在我脑海中显现出来。冷眼皱眉的时候,如同地狱来的凶煞,嘴角轻扬的时候,温柔地简直连桃花都要化开。
可我的心却忽然痛起来,痛到无法呼吸。齐衡,倘若你知道,自己曾经镇守的这片疆土如今竟要靠一个女子来守护,会不会愤怒到敢跟父皇拍案?
大概会的吧,你一直是那样强大而不羁的镇北将军,我始终只能追随着你的脚步,哪怕我们永远无法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