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戴上面具,往前走去。
前方是一座小白桥,不宽的河道两侧皆是人山人海,河中有小木舟在水中徜徉,河水有着天一样的色彩,细看还有美丽的鱼儿在水中嬉戏,还有坐在岸边树荫下作画的公子哥。
不得不说,芜城的风光可不是一般的好,又安宁,又富裕的,以后我若是有了那么些许积蓄定是要在芜城安个家的。
“来来来!城主下令!谁能捉住采花大盗——蒹葭客!并将其押去芜城府!谁就能享金五百两!”一个身披铠甲,身姿雄健的士兵将一大张黄宣纸用白糊浆粘在桥头一处告示红墙上,另一个士兵大声宣告着。
“诶,蒹葭客这小子还挺浪的。”
“嘿嘿,可不是嘛,他不是前段时间才去半夜扒了那黄家千金的衣吗?听说那黄家大少鼻子都气歪了!”
“哈哈哈!你那个早过时了!你知道秦家那小妾吗?身段可是一绝!还不是被那什么、什么蒹葭客小子,身子给摸了个遍!哈哈……嗝、嗝……”
“死开你这个臭酒鬼!你知道什么!这个死采花大盗还好意思称自己是蒹葭客!我呸!看看,恶人自有恶人报!”
“诶这位姑娘,你是知道这个蒹葭客又是看上那个尤物了呢?嘿嘿嘿,竟然连城主都发悬赏令了!”
“肯定是得罪大人物了啊!”
“对呀对呀!”
“肯定就是嘛!”
“她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嘘——我悄悄告诉你们,这个蒹葭客啊……他不要命的去采城主的花!!!这下……嘻嘻,不就死定了嘛!!!”
“什么!城主大人!!!诶,这小子死定了!哈哈哈哈!”
“毕竟‘二梦一笙’的头衔可不是说着玩的!哈哈哈!”
……
四下吵闹着,我细细看那告示,发现这蒹葭客竟然没有五官!到是衣上那“蒹葭草”的花纹画的栩栩如生。
“这位兄弟,我今日才到贵地游玩,还不太知晓为何这蒹葭客的悬赏令没有画他的五官呢?”我向近旁的一位百姓问道。
“哦哦,别处来的公子哥啊,没事,有事尽管问!这个蒹葭客啊,怪得狠,他每次去采花时的容貌都不一样,就有人传言,说他是尽杀那外乡来的俏公子,把他们的脸皮剥下来制成自己的,所以才能做到每次采花时容貌各不相同。”那人道。
“那为何只杀外乡人?”我问。
“嘿,那你就不懂了,我们城呢,人人关系都特密,城内人如果死了很快就能结案。外乡人就不一样了,你进城都没几人认得你,死了抛尸荒野,又会有谁察觉呢?”那人抹了抹汗,又笑道:“当然,你放心,我们城内治安可好了,而且那蒹葭客也不见得是多么心狠手辣的人。”
“如何说道?”我道。
“你以为这小子真去采花呢?”那人凑近我贼兮兮地道。
“不然?”我道。
“呸!那小子就是个怂货!他采的花儿就没个破处的!若老子有他那个本事……嘿嘿嘿……”那人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我嫌弃地往旁边躲了躲。
不过照这麻子脸的意思,那蒹葭客只是为了尝尝鲜,也不至于手刃那么多人性命。
“哦哦哦,对了,你别看那些娘们嘴里骂的多欢,我们这一带女的最想嫁的人竟然还是蒹葭客那个小瘪孙。”麻子脸可气愤了,恨不得下一秒就手刃了那蒹葭客。
“那,最后一个问题。什么是‘二梦一笙’?”我问。
“诶你这外乡人还真什么都没听说过就来了?还真不怕大白天有人抢你劫啊?”那麻子脸清了清嗓子,又接着道:“‘二梦一笙’是我们芜城三大美人!二梦呢,一个是红醉楼的头牌——梦蝶依,另一个,就是我们的城主大人!孟檀潇!”那麻子脸说完又开始流哈喇子了。
“那‘一笙’呢?”我问。
“哦哦哦,那个呀,唱歌绝美!叫夜笙。是不是听着就很像夜莺呀?”麻子脸对我贼眉鼠眼地道。
夜……笙?别吧,命运那么快。我的,渡劫对象,就,找到了?别吧……
“……诶诶,公子、公子,你怎么了?不会也想那个那个,那个了吧?”那麻子脸对我挤眉弄眼的。
“我不想那个。多谢告知,告辞。”我朝麻子脸一拱手,转身离去。
“诶!你想也没用!不然她们怎么会被称为梦呢!”那麻子脸在我身后吼道。
看看,这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我进了一个兵器店,打铁的声音从店里传来,这店不大,但墙壁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
嘿,这铁打的可真细,至少打了千万次吧,已经是白铁了。
“嘿嘿,这位客官,看上小店哪款兵器啊?小店虽小,五脏俱全,您要什么我给您找来,包您满意,哈哈。”前来迎客的是个年过四十的老汉,他臂膀粗壮有力,皮肤是古铜色的,整个人显得强健却不笨拙。
“老板,有三尺剑吗?”我看了看他店里,剑种挺多,但三尺剑却没见几把。
“啊……这位客官,您是外乡来的吧?”老汉问。
“嗯,今日才到。”我道。
“哦哦,是这样的,我们城主大人下令,私自购买三尺剑是要到官府申请的。”老汉道。
“别的兵器不用?”我问。
“因为我们这一带的百姓最多也就买买菜刀,宰牛,杀鸡的刀,这些刀杀伤力也不大,加上城里治安很好,刀伤人的案子还是少的,所以也就不用了。”那老汉道。
“那你那么多兵器打出来,还很难卖出去?你为何还以打兵器为生呢?”我问。
“嘻嘻,我们的兵器是官府统一定制的,每隔一段时间官府会来收购的。三尺、五尺剑是城之重器,我们一般都不外流的。”老汉道。
“要一把三尺剑,一把匕首。”我道。
“客官……”那老汉面露难色。
“我待七日便走,走时定会归还。”我道。
“可是……”那老汉十分纠结。
“有外乡人来你这儿买兵器吗?”我笑问。
“这近三月来……还真没有……”老汉道。
“我不归还,叫人来抓我便是,反正你们城内治安如此之好。”我道。
“嗯……那……客官请往里面请。”老汉引我到屋里去。
“客官,请先拟份契子。”老汉道。
听闻在凡间的契子是有一定信誉约束力的,若是违背了契子上的约定,虽然不至于像锁约那样立刻死去,但是绝对会霉运连连那么十天半个月。
“你写吧,我签个字儿就行了。”我懒得写字,便道。
“客官,请。”那老汉写好了递了只笔给我。
我低头看了看纸上的内容,还挺合我意,便洋洋洒洒写下两字:谈生。
突地,在我签字处,那张近褐色的纸上,两个挺像我和那老汉的黑色小人像就慢慢出现在纸上了,就像纸自己长出这么个东西一样。
这玩意儿还挺玄幻……
我挑了挑眉,随后又随意挑了把顺眼的剑和匕首,付了租金,和老汉道别,进了间小客栈,点了些酒菜,要了间房,便住下了。
那小伙计引我到了间三楼的房。
往两侧推开扇门,屋内中间是个四方桌,再往前靠墙是洗漱的用具,其上还有一扇紧闭着的木窗,墙边墙角都摆满了花花草草,右侧是个无门的隔间,往里走,左侧是一扇很大的格子窗,整个人卧坐在窗台上都不成问题,窗子右下角是张有着帷幔的床,正下方是个红木桌子。环境挺不错的,深得我心。
进完餐后,我又去买了几根绳子,再找了些话本看看,一天就这么被我晃过去了。
月光铺满床,夜色正凉,躺在床上的我久久不能入眠。倒不是有多少愁思,就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怪这夜月太亮了吧,我闭上眼都能感到它的明亮。
突地,一阵强风吹拂,我感到不对,虽然什么声音都没有,但是……屋里多了另一个人的呼吸。
之后便感到有人靠近我的床,他的手伸向我戴面具的脸……
我忽地睁开眼睛,伸出左手一把把他拽到我里侧的床铺上,再迅速点了他两臂的穴位,让他两臂不能动弹。
“哎呀~姑娘,别那么着急嘛~”那人悠哉悠哉道。
我顺势用右手抽出藏在枕头下的匕首,猛地起身,右腿死死地抵着那人的腹部,直接将匕首插到他脖颈旁,我只需轻轻朝左侧拨动匕首,他立刻就会被割断喉咙死去。
“诶诶,姑娘,我们好生说话,别动手动刀的,多不好啊?”那人道。
“呵,你给我看清楚了,老子是男的。”我笑着道,只是压他腹部的力气更重了。
“我错了我错了!这位少侠!轻点轻点!”那人叫道。
“我告诉你啊,我平生最恨两种人。一种是扰人清梦者,另一种……就是把我当成女的!好巧不巧,你两样都占了,所以……去死吧。”我笑着,就要将那匕首朝那人脖颈上靠。
“诶诶诶,别,少侠,我不过认错人,扰你清梦罢了,你不至于痛下杀手吧?”那人道。
我轻笑一声,道:“的确不至于,但是……”
我看着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但是?”那人望着我疑惑道。
“蒹葭客,悬赏黄金五百两。”我看着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接着道,“你说呢?”
“哎呀,原来少侠是看中那黄金五百两啊,好说,我衣侧的口袋里的东西可比黄金值钱多了。”那人望着他右侧的衣物道。
“是吗?”我道。
“是的!”他道。
“哦——”我像信了一样应着,慢慢松开箍住他的左手,在他注视下缓缓朝他衣侧伸去,后又宛然一笑,猛的一扬手,一把拽下垂在白色帷幔上的白绳。
我的余光看见那人目光一凛,紧接着他的右手就朝我脖子击来。
我迅速朝后一躲,他乘机起身,摆脱我的禁锢,就想朝窗外逃。
“别那么着急嘛,这可是你说的。”我笑着,迅速将手一挥,一阵强风便从内向外猛地将格子窗紧紧关上。
他被挡住去路,又想朝正屋跑去。
我拔起匕首就狠狠地刺向他通往正屋的前路,他再多快一步,那匕首插进的就是他的头颅,而不是深深地扎入那无门的木墙。
“诶呀,这位兄弟,看不出来你那么舍不得我的呀。”那人猛然停住,朝我抛了个媚眼,顺带向我扔了几个飞镖,我低身躲过,我刚才只看清他用那鬼魅的手法从他身上不知什么地方摸出飞镖击向我。
我将白绳迅速打个结,往前一抛,想把前方正打算逃走的人儿抓回来,结果那绳子才套上那人,那人便又从不知是哪的地方摸出两三个飞刀射向我,我躲开了,但手中的绳子却断成了两三截。
我和他相互对持着。
一阵狂风过,格子窗一下被吹开了,借着月光才看清了这蒹葭客的容貌。
他有着一对英气的眉毛,清澈的双眼,翘挺的鼻,鲜红的唇,一副根苗正红的青年样,一身黑衣,衣服下摆用银线绣了几丛蒹葭草。
说实话,看容貌,他更像那些江湖上行侠仗义的侠客,打死我都不相信他是菜花的,可他偏偏就是了,这世道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啊……
我动了动,他瞬间警觉起来,贴着木墙,慌忙对我说:“别别别!这位少侠,只要你不抓我,我就把你当兄弟!真兄弟!”
我看了眼手上断了的白绳,瞬间觉得无趣极了,便把白绳往床底下一扔,扯过被子,盖在身上,翻个身背对着蒹葭客,打算就这么睡了。
“你……不抓我啦?”他狐疑道。
“嗯。”我闭着眼应着。
毕竟想想,如果抓住他,明天还要带着他去找那个什么芜城府,我是外乡人,身上还有佩剑,找起地方来麻烦,解释起自己的佩剑来更麻烦,还不如睡觉呢。
“太好了!今天起你就是我蒹葭客的兄弟了!你有什么困难,找我,我一定给你解决!……”蒹葭客热情激昂地喋喋不休。
我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朝蒹葭客吼道:“吵死了!要走赶紧走,别吵我睡觉。”
“诶别啊兄弟,我俩好不容易相识,也是一场缘分啊……”他见我提起枕头,声音越说越小。
“那、那你好歹告诉我你叫什么呀?”他急促道。
“谈生。好了,出去。”我指着窗外,面无表情地道。
“脾气还挺大……”他路过我床时嘀咕道。
“啧。你说什么?”我将枕头扛在肩上,只要他再重复一遍,我就可以把我肩上这玩意儿砸到他的头上。
“没,没什么,谈兄好生休息。”他笑地阳光灿烂,半蹲在窗台上朝我挥挥手,说完话就不见人影了。
这还差不多……
等,这是?
窗台下的红木桌上,多了个颇有女气的钱袋。
蒹葭客留下的?
我还想思索一番,但睡意来袭,我也就懒得管那是什么了,躺下翻个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