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刚刚升上三竿,漫天火烧般的朝霞刚刚隐去。天空像是被水仔细清洗了一般,万里无云,清沏透明。一眼望去,一片明亮的蓝色,扑面而来,令人心心旷神怡。轻轻地呼吸一口空气,更是有一股清爽到骨子里头的舒适。
在这样一个清爽的早上,草台得不能再草台的大鸡公国政府,两位执政官和十六位元老,还有李有财,秦大胡子,徐无双,一齐汇聚在妈祖娘娘庙,听取张旭出使临安之行的报告。另外,楼香儿也被张旭拉过来,一齐分析这次出使失败的原因。
听完了张旭的行程报告,楼香儿噗哧一声,忍不住笑了。但是陈宗德,赵国兴和其他的那些族长元老们也许是关心则乱,却没心情笑出来。陈宗德皱眉说道:“唉,小后生,你怎么不多点耐心,在那里多等几日,说不定那些朝中大人们就闲下来,就会安排你学习礼仪,觐见皇帝的。”
这时,楼香儿收敛笑容,说道:“各位族长,能不能让小女子插一句话。”
陈宗德抬眼看了她一眼,说道:“张后生带你过来,就是来让说话,什么话,说吧。”
楼香儿镇定了一下心神,说道:“其实,张公子在临安再等下去,也没什么用,临安朝廷永远不会接见他了。在那里等下去,说不定,有一天就会被抓进牢里去。”
张旭这时说道:“我总觉得这次出使有那儿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那儿不对,那你说,为什么他们要抓我?”
楼香儿说道:“其实很简单,只因你是汉人,这鸡笼上上下下也都是汉人。”
所有的人吃了一惊,问道:“为什么?只因我们都是汉人?这是什么道理?”
楼香儿说道:“你们原来想着在这儿建立一个国家,然后以藩帮蛮夷之国,向宋室朝廷称臣纳贡,奉宋室为正统,请求为藩属,以示驯服,以免宋室朝廷没完没了地来攻打鸡笼。这虽然不算什么好计策,但本来也是可行的,可是你们后来却又弄巧成拙了。现在宋廷上下,肯定是把这鸡笼,当作是叛乱谋反之地,只要他腾出手来,必定是要重兵来剿的。”
张旭问道:“为什么?哪里出差错了?”
楼香儿叹了口气,说道:“自秦始始皇扫平六国,统一天下之后,一般情况下,中原汉人就都信奉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了。中原汉人地区,汉人之中都不允许有两个国家存在了。如果有两个国家出现,必然会有你死我活的战乱发生,直到其中一个被灭。而你们弄得这个什么大鸡公国,却从上到下,都是汉人。当然为宋室所不容了。本来你们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伙流落海外的逃民和海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你们居然在此进行所谓的立国了。宋室朝廷自然认为你你们却蹬鼻子上脸,扫了他的颜面了,当然是绝不会承认,收你们为藩属了。现在朝廷被北伐之事拖住了手脚,没有精力来剿灭你们,才不理会你们。但是等他北方事了,或告一段落,就会腾出精力来对付你们了。”
陈宗德惊了一下,问道:“你是说,因为我们这儿上上下下都是汉人,所以临安朝廷是绝不会接受,承认我们为藩属国?”
楼香儿点头道:“不错。”
张旭问道:“那我刚到明州的时候,那个明州知府还对我挺客气的,只是不明白到了临安之后,临安的那些官员对那么冷漠干什么?”
楼香儿说道:“那是因为你刚才明州时,那边还不知道你的来历,所以对你客气。但是你在路上耽搁了十天,临安肯定已经收到了福州战报的消息。也肯定知道了你的底,所以才对你那样。幸好,自宋立国以来,对外藩来使,通常都是来者不拒,去者不追政策,方才让你又逃回来,否则你此刻,肯定就在临安的大牢里。”
张旭惊出了一身冷汗,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说我那主意本来也是可行的?”
楼香儿说道:“是啊。如果你们找一个本地土人酋长,来当国王,再让那个国王派自己的族人来当使臣,或许就能成功。还有啊,这国号面前大字也是不能乱加的。东瀛,那个国家在自家内部,是自称大和的,但是他递给宋朝的国书里面,一向都老老实实地写着倭国。高丽在内部也是自称大高丽的,但是递给宋的国书,向来也只称高丽。还有南面,安南,在自家内部也是自称大越的,但递给宋室的国书,也只是自称安南。国号前面加大,也是中原正统人士认为独享的权利。除非,你有足够的实力,让对方奈何不了你。比如金,可以在给大宋的国书里面,加上大字,自称大金,但临安许多士大夫看到,也是会心生耻辱之感。你们居然自称大鸡公国,自然让宋庭感到不悦了,认为你狂妄了。”
其他一些族长气愤道:“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要让一个土人来当国王,让他骑在我们头上?”
楼香儿道:“没有凭什么。只因为中原向认为全天下的汉人只能奉行一个汉人正统国度,若有汉人另立一国,那就是叛逆乱党,那些正统王朝就要剿灭。但是若是土人当王立国,那就是外族,外族立国,只要对中原正统恭驯,那就不要紧。对他们上表臣服,求为藩属,他们会很高兴。有时候,万里之外的一个商人,冒充彼国使臣,前来冒贡,即使朝廷上下心知肚明,也不说破,好增加朝廷颜面。”
张旭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本来我们让一个土人来当国王,其实也完全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实权掌在自己的手里,也是一样,无所谓什么让土人骑在头上的事。但现在,只能是与宋室朝廷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楼香儿点头道:“是。当然,这也只是我一个小女子的猜测。至于到底是不是,我也不是临安朝廷的公卿大人们,也不可能知道他们的想法。”
赵国兴气急败坏地说道:“那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楼香儿道:“你们当时又没问我。我说得上话吗?说给谁听?你们一伙族长在这儿开了一次会,就决定立国了,别人根本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立国的,如此草率,简直不可思议。小孩过家家么?”
张旭尴尬地笑道:“我们不是过家家啊。我们很认真严肃地开了一天的会,讨论了许多方面的细节,方才决定的。”
楼香儿忍不住嗤笑道:“一天,好长的时间哦?你可要知道。在中原,不要说开国,就算是一个皇帝登基,光礼仪筹备就得一个月的时间呢。你们这还不是儿戏?”
陈宗德和赵国兴,以及其他一些族长,都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赵国兴怒瞪着张旭怒道:“看你这小后生,出的什么破主意。本来我们还是好好的,可以在这儿安居乐业下去的。现在好了,朝廷一打过来,别人不说,我们这些带头的人,肯定是跑不了。会死得很惨了。”
陈宗德替张旭解围道:“赵国兴,你把气出在张后生头上干吗?这本来确实是一个好主意吗?只是后来我们都不懂,才坏事了,怎么能怪他?”
赵国兴还要咆哮:“你……”
张旭站起来说道:“赵大叔,各位族长,你们都不要急。其实,我们还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有机会的。”
赵国兴一听,便停下来,问道:“你是说,我们还有机会成为宋的藩属?”
张旭摇头道:“不是。我是说我们有打败南宋来犯大军,生存下去的机会。”
众族长惊道:“啊,还要打,那我们要打到什么时候?”
张旭说道:“放心好了。福建路泉州水师主力被我们消灭了。要恢复元气,需要一段时间的。宋廷要来打我们,只能用水师。而组建出动水师是很费钱的。而宋廷现在正被北方战事缠着,至少要两三年的时间,抽不开身。同时,他北伐肯定会失败的。倒时候宋廷肯定会伤筋动骨,元气大伤。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赵国兴说道:“大宋国境内那么多人,听说大概有五六千万人。就算元气大伤,也不是我们一个小小鸡笼所能抗衡的。”
张旭说道:“确实。就算宋朝元气大伤之后,也不是我们所能够抗衡的。但是宋朝要应付的绝不只有我们一个。他北面有大金,这始终是他第一的强横大敌,他主要的精力,恐怕仍然要用在应付大金上。其次,西北的西夏,也牵扯了很多精力。还有西面的吐藩,西南的大理,南面的安南,宋也是要分兵驻守应付的。因此,就算和北方议和停战,南宋朝廷能够用来对付我们的人力财力物力也是非常有限的。而且还要从海上来,那力量就更加有限了。但是我们却有至少两到三年的时间进行准备。机会大得很。”
赵国兴说道:“两到三年准备?我们有什么可以准备的?你能有什么办法,两到三年准备后,能够对付得了南宋的水师大军?”
张旭说道:“有,当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