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你带路。”
两人去了天下第一楼,京城最火热的酒馆,点了一桌子菜,最后选酒时,萧权特地点了秋白露。
柳太傅一阵唏嘘感动。
“没想到啊,你竟然还记得老朽好的这一口。”
萧权笑笑,举杯朝柳太傅敬酒。
“离京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忘记老师的教诲,当年还多亏您与王大人的帮忙,我才得以带些冕儿出城。”
“那是,想当年……”
或许是人老了,话就多了又或许是见了故人,柳太傅借着酒意侃侃而谈,细数着一些连萧权都记不清的玩闹事。
“唉,现如今子成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提到皇太子萧子成,柳太傅不禁忧愁浮上脸,萧权也沉默着。
“萧权,你此番请我喝酒,不光是为了找我叙旧吧。”
柳太傅虽然脸喝得通红,眼神却一直清朗。
“老师……”
萧权欲言又止,酒精上脸,却上不了头。
此时天已经黑了。
柳太傅停住夹菜的手,深深地看着他。
“但说无妨。”
“学生听说了苏将军的事……”
“啪嗒——”
柳太傅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他起身走到窗前,推开木窗。
徐徐晚风,吹在他脸上。
柳太傅望着下面灯火通明的井市,老人牵着小孩,夫妻相挽,商贩大声推销着商品。
明明一派盛世和谐,可是……
柳太傅闭上眼,叹了口气,藏在下面的腌臜事,又有谁知道呢?
“你是想要探寻那些证据的下落吧。”
“是……”
萧权的手紧了又紧,柳太傅与苏将军是自小相识的伙伴,若不是必要,他实在不忍。
苏将军,全名苏其甄,一生光明磊落,为了萧家的江山冲锋陷阵,战场奋勇杀敌,是昔日百姓们眼中的战神。
可是这么一个战神,最后的结局不是死在战场,而是落得个通敌叛国的名声,锒铛入狱,甚至最后凄惨的死去。
他是皇太子萧子成的支持人,在太子萧子成死后,一直紧紧追着幕后黑手咬,终于被他找到了林家杀害太子的证据。
可还没来得及上交,就被人从他府上找到了与其他国家谋逆欲篡取江山的信件。
“苏将军如此忠心报国,又怎么会做出那种事,皇上糊涂啊……”
柳太傅拳头砸在木框上,眼眶通红。
萧权喝了口酒,满脸沉重。
“老师,您是最后见苏将军的人,还请告知学生,苏将军搜集的证据在哪?”
“这些年,林川行那个狗贼一直也想害我,我一直小心着,那些证据就放置在……”
忽然,有一飞镖划破空气,萧权听到了声音,眼神惊恐地像柳太傅看去,刚起身的那瞬间,飞镖深深刺入了柳太傅的左胸膛。
柳太傅还没意识过来时,一腔热血就涌上,宛如血雨一般坠落。
有路人感受到脸上一热,再一摸,通红。
“啊啊啊啊啊死人啦!”
人群爆发出惊呼,惊慌的人群迅速紊乱,隐藏在其中的刺客勾了勾唇,趁着纷乱,成功脱身。
柳太傅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仰去,那一瞬间,柳太傅眼中走过一帘帘场景。
从他与苏其甄相识,耳边是稚嫩幼语。
“以后你学文教人,我学武保家卫国。”
后来,他们都达到了各自的梦想,他高中状元,苏其甄也逐渐军功在身。
柳太傅还回顾了他成亲那日,耳边爆竹声鸣,新娘的娇俏容颜,苏其甄敬了他一杯又一杯的酒。
一直到狱里与老友见的最后一面。
“阿婴,我此生回首,已然无憾了。”
其甄,你死前,是不是也这样看到走马灯了。
可惜我的遗憾还有太多,我家闺女可还没嫁人,我就要过去跟你见面了。
萧权颤抖着手托住他的身体,柳太傅一口一口地往外吐血。
“老师,老师!!”
“证……证据就……在……卿华寺!”
柳太傅眼睛猛地一下睁大,瞳孔彻底涣散,再聚不住光,死不瞑目。
楼下惊恐声响了又响,室内一时静谧无声,萧权喉头上下一动,用手合上他的眼睛。
“主子,没抓住。”
影一凭空出现跪在地上。
“……过会儿,自己去戒堂领罚。”
柳太傅的血沁染红萧权的衣襟,柳太傅的手指也死死指着一个方向,萧权放平他的身子,缓缓起身。
卿华寺是本朝规模最大的庙宇,光是僧人的卧铺就有几百房,偌大如此,老师你让学生怎么找,当真是出了一个难题啊。
汹涌的凶光在萧权眼中翻涌,满腔悲愤,他将手背到身后,有血滑落。
林家,我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先前刺杀柳太傅的刺客恭敬地跪在地上汇报任务结果。
“噗通”一声,他被林长年一脚踹到了墙上。
“谁让你杀他的,我是让你绑他!”
那一脚林长年带了内力,刺客痛得就像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挪了位置,而林长年看着他宛如死人的眼神,更让他不由自主的恐惧着。
林长年觉得自己要气炸了,他死死揪着面前人的衣领,质问道。
“是我让的!”
林川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林长年额头青筋直跳,他重重地舒了口气。
“你先下去吧,这事你做的很好,去找管家领赏。”
“是,是。”
得了林川行的命令,刺客抖如筛子地颤颤走出房门,直到关上门,他才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他抚着胸口大喘着气。
小主子的气势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哇呦,苟刑,吓成这样,你这是被罚了吧?”
小刺客走到半路碰见了林一那狗贼,林一见他这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去去去,罚什么罚,老子正要去领赏呢。”
苟刑皱着眉,满脸都是一个烦字。
屋内。
“父亲,你不该杀了柳太傅。”
林长年平静下来,好看的双眸里是满满的不赞同。
“为什么不该,柳婴那个老东西,不过区区一个一品级太傅,如此不知好歹,先前我听你劝,一直留着他,可他自己翻不了浪花,竟是想将证据交给萧权!”林长年弯腰躬身,遮挡住眼中的鄙夷,声音却充满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