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妍疑惑抬头,煜珩一边将红色珠子捧在手心里,向前举着照亮前方道路,一边缓缓开口道:“神兽媪,样貌似羊非羊,似猪非猪。性喜穴居在地下,以死人脑为食,能人言。神兽傒囊,形貌象小孩子,喜与人往,见到人就伸手牵引,却不害命。
故,若是程乔遇到了神兽媪,便只会被食脑,其余尸首被弃置一旁,不会只剩下腿骨。若是程乔遇到了神兽傒囊,那便不会被其伤了性命,只会跟随其在洞内游玩,直到因为没有进食而饿死。
眼下,距离程乔进入洞内不过三天,便是他不吃不喝,应该也不至死去,更不会肉身腐烂只剩了白骨。
如今,我们还未看见程乔尸首,那么极有可能程乔最先遇见的是神兽傒囊。”
煜珩话音刚落,一直走在前方的兀真回头,眼神里颇有赞赏之光,说道:“神尊所言不差,这秘洞中,傒囊驻守在前,媪驻守在后,只因傒囊并不害命,历任道长皆是慈悲之心,不忍擅自入洞者,一进洞便失了性命。
于是,便让傒囊驻守在前,引领入洞者在洞中游荡,体验与孩童相处的温情,以图感化入洞盗神器者迷途知返,及早放弃邪念,自行离开秘洞,若实在是冥顽不化之徒,便只能让傒囊带领他耗尽体力,饥饿而死,为神兽媪提供脑食。
所以千百年来,很多合作商贾,虽说发了毒誓不将这小径的秘密走法泄露他人,却仍有人或有贪念,自行入洞,或擅自告知了其他亲戚友人,诱使一些别有心机之人也纷纷进入此秘洞。
可惜,这些人十之八/九都有去无回,贪欲无尽,他们起了贪图神器之心,便很难回头,难以被感化,只因心里惦记着那长相天真可爱似孩童的神兽傒囊,能够带领他们找到神器,却不知,傒囊只会陪着他们,将他们送进万劫不复的死亡境地。
神兽傒囊,面善心慈,似孩童般天真无害,但对不同人却有所分别,对于贪婪之人,它就是地狱使者。
程乔心痛爱妻之死,内心里原本一直自责,后来又眼看着唯一的女儿跟着自己挨饿受苦,心中执念愈深,只愿将全天下女人最期望的地位与荣耀送给女儿程凤迭,让她过上全天下最富贵的生活。
所以,此次遭逢水患,终于为程乔带来千载难逢的趁乱盗取祁阑箜篌的机会,以他的执念之深,他必不能放弃。
如今,正如这位神尊所言,我们并未见到程乔尸首,那么极有可能,程乔还正与傒囊在一起在这洞中游荡,只是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要尽快找到程乔,才可保他性命无忧。”
浣妍听着,心下颇有触动,原本得知程乔进入秘洞乃是为了盗取祁阑箜篌,便猜测他是为满足一己私欲,将女儿送进宫,他可以跟着沾光,成为皇亲国戚,获得更多财富和更高地位,却不想,原来程乔这般做只是一心想将最好的东西送给程凤迭,让她过上令天下女儿皆艳羡的生活,只为偿还心中的愧疚之情。
由这般执念,可以看出,程乔也是情深意重之人,将对亡妻之爱转移到女儿程凤迭身上,然后又苦心经营一切,皆是为了能让女儿过上最好的生活。
想来,程乔原本已是梁城首富,确实不需要再靠攀附皇室来获得什么,他这么做,乃是真心只为了自己的女儿,而非自己,程乔对女儿如此之爱,着实令人触动。
只是,很多时候,你认为最好的东西,却不一定是别人想要的,甚至,还会让别人为难。
对于程凤迭来说,做当今皇后便不是她所想,倒也不是说她想当的不是皇后而是太子妃,只是,在她心底,她亦是深深爱戴着自己的父亲程乔,这从她不顾水患危险冲出厢房寻找程乔就可看出。
如今,她虽未开口,却不难猜出她心底里最深的渴望,恐怕还是希望自己的父亲程乔,可以平安无事,不然,她必会死不瞑目。
如此父女深情,恐怕也正是源自于从小就开始的相濡以沫,相依为命。
浣妍还在想,就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一处不甚开阔的地方,光线却跟着明亮起来,煜珩手中的红色珠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了起来。
光线昏黄,来自墙上的壁灯,烛焰既静且直,可见洞内无风。
浣妍跟随他们来到一处甬道,甬道狭窄,只可容一人单独通过,两边皆是青黑色的石壁,光滑而干燥,脚下亦变成拼接的石砖,砌得平整,行走其上发出响亮的踢踏之音,在幽寂绵延的甬道里激起回声。
浣妍有些疑惑,平日里铮远和煜珩步伐皆是极轻,如同踩在云端一般,很难听到声音,像是一直在贴地飞行着一般,而兀真道长亦是仙人,体格清瘦,也不可能发出如此大的声响。
至于自己,脚上穿着的是铮远送的云头靴,上等丝绸缝制,踩在地上,亦是不易发出声响,于是,如今甬道这样响亮的踢踏声显得诡异可怖。
兀真在前,其后是煜珩,浣妍跟着煜珩,身后是铮远,浣妍一直低着头看着脚下,注意到发出踢踏声响后,她便一直尝试着刻意放轻脚步缓慢行走,可是双脚落地后,仍然像是击鼓一般,发出超出想象的落地声,隐隐还能听到对应的一个回声从甬道尽头传来。
反复试了许多次,浣妍就听身后传来铮远经典一问:“浣妍姑娘,在想什么?”
浣妍抬起头,回望铮远一眼,就见昏黄烛光下,一双紫眸微微闪烁,亮过所有烛光,眼神温柔带少许疑惑,笑意雍容。
他依旧是一直在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就连昏黄光线下她这一番细小的心思也能发现。
浣妍心里有些怪怪的,若说煜琏是常常让她忍俊不禁,像弟弟一般感动惦记,陆离是让她心里隐约涌起些莫名的情绪,铮远却总是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感觉好像与他认识了许久,却对他一无所知;感觉好像与他关系十分亲密,却很多时候铮远对她的亲近又似乎带着些复杂与挣扎,好像疑云密布,许多谜团没有解开一般,只惹得她心里也跟着痒痒起来,十分好奇,铮远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只是此时这秘洞中,却不是问这问题的好地方,还是留待以后再问吧,于是浣妍老实答出关于自己对脚下石板的疑惑。
铮远听了,了悟一般笑笑,温言回道:“原是如此,浣妍姑娘可能有所不知,我们脚下这石板名叫‘警音石”,人或物什行走其上,不论轻重皆会发出声响,即便是一滴水,一粒尘埃落于其上,亦会发出巨大声响,于是,它们一般会被铺砌在宅居附近,用来警醒宅居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