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妍还在想着,就见铮远在一处珠宝摊子停住,随手翻捡着,不时拿出一两样仔细端详一番,倒是十分闲适的模样。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此时十分风中凌乱的摊子老板。
这家珠宝摊子是夫妻合伙经营,浣妍瞧着那老板娘,刚才也是十分想要随着其他女妖观望铮远,却碍于自己丈夫在身旁,只能落寞地随着丈夫守着摊子。
此刻,这大家争先观望的俊俏公子竟然来了自家珠宝摊子,让她白白省了力气去与其他女妖相挤,又可以借机与他答话,这般好运,实在令这位老板娘惊讶激动的同时,又染上一些含羞带怯的情绪,不住地拉扯着衣裙,眨着媚眼,看到跟着赶来的一众女妖,脸上颇有得色。
那一众女妖则又恶狠狠地瞪回去,内心里奔腾着各种羡慕嫉妒恨。而在老板娘一旁的老板却是脸色铁青,死死盯着铮远,不时翻一个白眼。
“哎哎哎,我说这位客官,你倒买还是不买?若是要买,赶快给了报酬,请走好,若是不买,赶快放下东西,请走好,我这还要做生意!”那老板终于不耐烦地开口催道。
那老板话音刚落,便成了万千女妖目光的众矢之的,包括他的妻。
老板被这场面吓得瑟缩了一下,遂闭上嘴巴,继续瞪着铮远,等着他答话。
铮远好似没有听到那老板的问话,只是十分自然地将他刚才瞧了半天的一支钗,递至浣妍眼前,询问道:“浣妍姑娘觉得这支翠玉钗如何?”
铮远的突然一问让浣妍愣住,说实在的,她对这些东西实在不怎么懂,或者说,她觉着铮远应该比她懂,此刻却来问她,着实令她费解。
浣妍问道:“你要买玉钗?”
铮远颔首,温言道:“正是,欲买来送与一位友人。”
浣妍瞥了玉钗一眼,随即被吸引住,抬头仔细瞧着,通体碧绿,翠色欲滴,式样倒是简单,只在钗头处雕刻着一朵花苞,整支钗,像是整玉雕刻,浑然一体,倒也十分精致。
最重要的是,这支翠玉钗与自己当初做为见面礼送给洌溪的那支甚为相像,只不过那支乃紫玉雕刻而成。
这让浣妍猛然掉入关于水明泽的回忆里,自己离开了许久,不知道水明泽上现在情况如何了?漓戈、洌溪还有永伯他们都还好么?发现她的离开,他们又会有何反应呢?
所有的疑问,都让浣妍不可抑制地难过起来,她知道,终归她是留恋水明泽的,虽然孤寂了些,但除了孤寂,剩下的从来都是快乐。
见到浣妍没有继续与铮远搭话,老板娘终于逮到机会与铮远搭话,便热情地接下了话茬。
“原来这位客官是买钗送人啊,那您可真是独具慧眼啊,您手里这珠钗可是我们这摊子中一等一的货色!”
铮远客气地笑笑,回道:“是么?”
这一笑,让那老板娘立时眉开眼笑,一脸陶醉,立即接上:“那是自然,只是客官啊,您也明白,送礼这回事情呢,一定要送最合适对方的才能讨人欢心,所以,敢问客官是要送给什么样的姑娘呢?什么年纪,什么气质?”
对于老板娘一连串热心的问话,铮远又礼貌地笑着回道:“比这位姑娘如何?我那位友人,年纪气质,与这位姑娘相仿。”
铮远指向浣妍,一众围观群众立马将目光向浣妍杀来,看得浣妍只觉自己身上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颤,心里继续表示费解,这铮远好好的拉了自己进来做什么,白白被万千女妖嫌弃,这下,她在妖界日子是彻底没法混了。
浣妍还在怨念,就见那老板娘已是用目光将自己打量了半天,眼中神色丰富多彩,有些嫉妒,有些羡慕,有些不甘,又有些不屑,打量完毕,那老板娘就继续谄笑着说道:“若是比照这位姑娘,那这支玉钗定是不差了,这位姑娘身穿碧色衣裙,与这翠玉钗倒是十分般配,且姑娘气质清新纯灵,十分适合此种简约雅致的款式。”
“呵呵。”铮远会心一笑,投向那老板娘赞许的目光,说道:“老板说得甚是有理,恰合我心中所想,便要了这支钗吧!”
听到铮远的夸奖,老板娘喜形于色,正要回话,就见一直被晾在一边的老板立马凑上前来回道:“此钗价值五千株。”
铮远面上微露讶色,说道:“这……”
还未说完,那老板娘就抢了话茬:“客官,你莫要听他胡言乱语,此钗我家镇摊之宝,一直未曾卖给他人,非是因为要求更高的报酬,而是等待有缘之人,今日客官从诸多珠宝摊子中相中了我家这支,我想您便是那有缘之人……”
老板娘还未说完,一旁的老板抢白道:“有缘之人也是要付报酬滴!”
老板娘迅速将其丈夫推到一边,白了一眼后说道:“呵呵,哪有哪有那么多啦,既是有缘之人,我看客官,气度不凡,不像妖界中人,这玉钗就赠予客官吧!”
一旁的老板急道:“你说什么,白给他?你疯了!”
“你说谁疯了?谁疯了?”
“不是你是谁,好好的玉钗白给人家,你看看他穿得一身华丽奢侈,比那街尾的俞鲤打扮得还贵气,你不狠狠捞他一笔报酬,不是疯了是什么?”
老板话里提到俞鲤,浣妍眼眸一抬,终于决定将铮远仔细地瞧一瞧,果然,那老板说得不假。
铮远一身玄衣,颜色虽暗了些,却可隐约可见一些精美的云纹,各处配饰也是质地上乘,若说俞鲤一身珠光色华服是珠光宝气,富贵逼人的话,那铮远这一声玄衣,却是低调的华丽,雍容华贵,简单来说,就是俞鲤显得比较暴发户,铮远显得比较名门望族。
浣妍刚刚在内心鉴定完毕,就见那一对夫妻的争吵已经进入白热化,又是拍桌子,又是比法力,摊子上的一应物品也被他们互相借做了飞镖,银针等暗器,场面十分包罗万象,异彩纷呈,原本围观铮远的众人,此刻皆开始变作围观这对夫妻斗法,趁乱拾一些散落在地上的“凶器”默默藏入自家袖口内。
“就是凭着人家不是妖界之人,就不应该收人家报酬!你怎么一点界际友谊精神都没有!鄙视你!”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妖界之人?就算不是又如何?魔界来的?哼,当年魔界那个蝶阡逃到妖界,还将妖界害得不够惨么?仙界来的?哼!还不如魔界,一个个皆是道貌岸然,虚伪自私,自以为是的败类!当年,他们为何要将煜珩殿下召入仙界,进入天庭,以为我们妖界之人都不知道么?还不是看上煜珩殿下守护的火之心!所以,仙界无耻,抢了原该我们妖界的火之心,我们还需要对他们发扬友谊精神么?”
那老板话音刚落,浣妍看向铮远,就见原本在一旁淡淡看着的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继而面无表情继续沉默看着,手中的玉钗被握紧。
浣妍瞧着此刻众人视线已被转移,正是脱逃的好时机,便扯了铮远的袖子。
铮远回过神,看见浣妍向围观群众之外的街尾使了使眼色,立即会意,跟着浣妍拣了一处空隙穿过。
浣妍拉着铮远的衣角跑了一段,便停下来气喘吁吁地回头看向刚才那珠宝摊子,见围观群众状态依旧,并未发现二人已离去,终于松一口气,却瞥见铮远手里还捏着那支翠玉钗。
浣妍随即笑道:“原来你也不知道买东西是要付给卖家报酬的呀,哈哈,这下,你也要被他们叫做男劫匪了?”
“男劫匪?”
铮远虽然也是随浣妍跑着,此刻却依旧气息平和,气质雍容。
“是啊,你看你手里还捏着这玉钗,却未付给那夫妻报酬,可不就等于明抢么?”浣妍笑着解释道。
“你怎知我未付报酬?”铮远颇有兴味地问道。
“因为你和我一样不知道买东西要付报酬啊!”浣妍一脸理所当然地答道。
“何出此言?”铮远惊讶道。
“刚才那老板管你要五千株报酬的时候,你支支吾吾的,一定是不明就里,不知道要付报酬!”浣妍一脸自信地说道。
铮远将浣妍的表情看在眼里,随即笑道:“呵呵,其实方才我犹豫,是因为这玉钗并非上乘之品,他们所要五千株报酬,实在有些坐地起价。”
“那你为何要买这玉钗?”浣妍不解道。
“这玉钗的式样,与一位故人所佩戴的玉钗十分相像,方才见到,心中颇为感怀,便想买来送与一人。”说完,铮远凝视浣妍,浅浅笑开。
浣妍听着,觉得话里有话,十分复杂,下意识地并不想去深究,无意间看见街尾处,俞鲤珠宝行的店铺旗子在风中摇曳,随即说道:“你若是想买些品质上乘的珠宝,我倒是可以带你去街尾的俞鲤珠宝行去看看!”
浣妍上次被俞鲤打发出门之后,心中一直颇有歉疚,总想寻个机会补偿,今日,便为这财迷带去一宗生意,倒也不错。
浣妍心中还在暗自得意,就听身旁的铮远笑道:“巧了,我今日出宫,正是要去拜访那位俞老板商谈些事情。”
于是,之后,便是浣妍默默跟在铮远身后,看他气定神闲,十分熟稔地走向街尾。
原来,这条主街,他并不陌生,想必今日街上的场景,他早已见识,难怪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走了片刻,浣妍觉得有一个问题,铮远定是知晓答案。
浣妍讪讪开口问道:“方才那老板所说的五千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