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妍片刻不停赶回天庭的时候,四下里出奇地安静,这几日里忽然多出来的那些巡防的天兵天将,此刻却忽然全不见了踪影。
方才灵羽在紫竹林中与云莫相见之事已让浣妍心里隐隐生出一些不祥之感,总觉着像是有什么不妙的大事正在不可预知地酝酿着。
眼下,天庭里这忽然的变化,又将这一不祥之感加重,浣妍忍不住向凌霄殿处走去。
愈走近,一阵丝竹谈笑之声愈发大了起来,浣妍心下疑惑,加快脚步。
远远瞧见凌霄殿门口站着大批天兵的时候,浣妍松了一口气。
看这模样,殿中似正在举行着什么重大的宴会或典礼,但凡这种时刻,凌霄殿门外总需要大批天兵把守,以防不速之客趁虚而入。
浣妍记得当初庆贺她回归天庭时的大典,亦是这样的阵势。
浣妍不禁怀疑自己这几日经历了太多事,已经有些疑神疑鬼了。
虽不知在这样六界局势危急之时,天庭中还有什么样的事值得这样庆贺,但浣妍却为心中忽然萌生的一个想法而暗暗欣喜起来。
现下天庭其他各处守卫不严,正是个让煜珩逃出天庭的好机会。
祁阑箜篌已经取到,或许真的到了她和煜珩一起离开天庭的时候了。
想及此,浣妍迅速折身,奔向重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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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水……”
重火殿中寂静异常,衬得这一声低弱的喊叫清晰响亮起来。
原本躲在帘后不忍叫醒煜珩的浣妍,听到这声音的一瞬,急忙从帘后奔至煜珩卧榻前,瞧见他唇角干裂,眉头紧蹙,双眼紧闭着,十分痛苦。
浣妍急急四处张望,整座大殿里空荡荡的,瞧不见任何盛水的器物,心里顿时焦灼起来,耳畔煜珩的孱弱呼唤立时像一把把利刃割在心头。
就在不久前,她也曾经历这样干渴的焦灼,那时候,对哪怕是一滴水的渴望,都强烈地像要大过一切,因此,眼下煜珩之苦,她更是感同身受,她仿佛又回到了被包裹在木茧藤中的时刻,浑身的水分一点点的流散,喉咙也最终毁在这一点一点的焦灼里。
这样的感觉实在太可怕,如今,看到煜珩也要承受相似的痛苦,浣妍心急地简直要方寸大乱,恍惚间,眼前浮现出那日烈焰中上下翻腾之景,她忽然想起了一件宝贝。
东珠,那日被大火烧得焦黑的东珠,一直被她深藏在怀里。
浣妍急忙从怀中摸出它,颤抖着将它捧在手心,却发现它虽然已褪去了那日的焦黑,却已不及往日那般华光流彩,只留浅淡到几乎透明的蓝光在手心里投下些许光亮。
“东珠,东珠,求求你,只要释放些许泉水就可,求求你,救救煜珩。”瞧见东珠在手心里许久没有反应,浣妍只得在心底默默哀求道。
东珠似颇具灵性,片刻后像是听见了浣妍心底的祈求,渐渐地开始释放出滴滴泉水,慢慢地淌在浣妍手心里。
浣妍忍不住惊喜地哭了出来,忙不迭将手掌递到煜珩唇边,奈何原本量极少的泉水在这过程中透过指缝漏出了许多,等送到煜珩唇边时,已只剩几滴,而煜珩似乎无力张口。
正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声响动,浣妍一惊,慌忙抬头,看煜珩眉头已舒展些许,便急急沿着上次逃离的方向,奔向那日碰巧进入的耳室。
几乎毫不犹豫地,浣妍循着后院中的那口井奔去。
果不其然,那井中又传来了规律的敲击井壁之声,浣妍自井口处向下张望。
这井是一座枯井,内里却深得杳无边际,低头望去,黑漆漆一片,根本无法看清井中到底有何物。
可是,依照那日蝶昧在这井旁说话的情形,这井中似乎被她关押了什么人。
可惜,如今她不能出声呼喊询问,而仅凭双眼又无法看见井底的情状,浣妍无奈地靠在井边,听着井底传来一阵急过一阵的敲击声。
这井下的人似乎听见了她过来的动静,于是,便用这敲击声来向她求救么?
浣妍向四周望了望,忽然有了办法。
井旁生着一些并不旺盛的蔓草,像是不久前才被人清理过,只留下残根半死不活地裸露在地面上,等待着将死的命运。
浣妍伸手抚过几支残根,瞧着它们渐渐变长,长出绿油油的新叶子,生出新的蔓枝,一点点地向着枯井攀援而去。
直到几根粗壮的残根都已复活,浣妍将它们系在腰间,定了定心神,双手攀着井沿,向井内慢慢攀援而下。
井壁干燥而光滑,片刻的功夫,浣妍头顶看见的天空已缩小成一个小点,周身皆浸入黑暗之中,藤蔓在她的双手间还不断地生长,浣妍放心地继续下落。
不知过了多久,浣妍忽然听见一声虚弱询问:“你是谁?”
那话音刚落,浣妍只觉双脚踩到一处踏实平地,遂转过身,拿出之前含在口中的东珠,借着它的微弱光亮,看见角落处有一人歪靠着墙,正吃力地抬起头望向她。
是个女子,一身红衣,却已破烂不堪,浑身血迹,脸色苍白,满面伤痕,原本一张长相甜美的脸被这些伤痕掩盖,显得万分颓唐沧桑。
竟是绯萱!她怎么会在这里?
浣妍急忙奔向绯萱,却见她身子忽的一缩,口中警觉道:“你是何人,可是蝶昧那妖精派来杀我的?”
是蝶昧将绯萱囚在这里,甚至还要派人杀了她?
虽然一早有所猜测,可是亲耳听到,浣妍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之前蝶昧与她修好的种种,都让她以为蝶昧并非心肠歹毒的妖魔,可是,眼前被折磨至此的绯萱,又让浣妍不得不相信。
看着绯萱十分虚弱又强打精神,一脸防备的模样,浣妍急忙摆手,却见绯萱仍是一脸狐疑地看着她,本能地躲避着她的靠近。
“你来杀我没有关系,反正我早已不期望活着离开这里。我只希望你转告蝶昧那妖精一句,如果她真心思慕煜珩尊上,那便抛却自己私心,否则她不是在救尊上,而是在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