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界崖,悬浮于仙界与魔界之间的一座山崖,往来仙魔两界的必经通道。
是为仙魔畅通交流,却有此崖作为泾渭划分,虽原意寓仙魔互通,友好无界,却其实有界。
故多年前魔界占领后名其曰:“有界崖”。
此后经年,有界崖虽归属反复,但六界皆沿用此名。
自崖上往下,是一片漆黑深渊,深不见底,缭绕着浓黑雾气,仙界视为魔障。
修行之人若要堕魔,在心智入魔后,就必要经过这魔障的洗练,浊其身,散其气,方才进入渊底,正式成魔。
第三次仙魔大战在有界崖进行,战役惨烈,结束后有界崖归仙界所有,有界崖以上悬架天桥通往天庭。
有界崖本是两界之间风景独好的特别之地,却因为沾染了战争的血腥记忆,加上天庭有意无意的重兵把守,更是摒却了很多仙界之人来此赏景的雅兴,故平日里人迹罕至,即便是风光旖旎也是无限凄清。
有界崖上有座凉亭,原是魔界所有时魔尊所建,取名佳栖亭,意寓“佳人独栖”,是其与夫人游园休憩之地,彼时的魔尊俨然将这座关乎两界的重要之地变成自己宅邸里的一座后花园。
也因为此,有界崖为魔界所有时,仙魔两界的往来几近于无,只因所谓后花园之地怎可容人随便行走往来?
此刻,凉亭内正端坐一人,怀抱一柄箜篌,双手静静弹拨,乐声清越,曲调悠远。
近看那箜篌,二十二根弦流光闪闪,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周身皆为赤色,上方被雕成火焰模样,正是火神煜珩的赤焰箜篌。
火神煜珩闲来无事,便会来有界崖的凉亭独自弹奏赤焰箜篌,虽平时潇洒不羁,却往往在此时神情落寞。
作为火神理应擅箜篌,因为守护火之心,与之对应的便是操练与火之心相伴的神器祁阑箜篌。
可惜,煜珩独有火之心,祁阑箜篌却六界中遍寻不见,只得自己于无人之处黯然弹奏父亲所赠的赤焰箜篌,以期哪一日寻到祁阑箜篌也不至于技艺生疏,无法唤醒它的神力。
一曲毕,有人朗笑击掌而喝。
煜珩抬头看见月神铮远正自天桥而下,飘然走近,姿态优雅,这般自上而下地走来让原本挺拔颀长的身形更添王者之气。
“上次你惊讶我所吹萧曲哀婉,不想平日里潇洒放浪的火神也奏出这般凄切的箜篌之曲!”语毕,铮远已入佳栖亭,在煜珩对面坐下。
“哈哈,那要怪这箜篌,确是适合演奏哀乐,起初我还不信,如今演奏了,倒也被它染得闷闷的,无趣无趣!”
煜珩见到铮远已迅速收起刚才的郁郁之色,又换上了惯常的不羁态度,对着铮远笑吟吟地说道。
铮远察觉到煜珩神色的变化,端看了赤焰箜篌一会儿,便心领神会,并不接话,对着煜珩无理取闹的辩解付之一笑,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看到铮远没有言语,煜珩狡黠地一边笑着,一边盯着他看却不说话,像是等待他坦白什么。
铮远看到煜珩转眼间又变成这副平日里不正经的样子,又是无奈又是茫然,被他那笑和那眼神扰的不明就里,一脸无辜地回看向他,倒是一副坦荡的样子。
煜珩看到铮远这番表情,显然自己之前的目的没有达到,于是急急提醒道:“我这里是无趣,可是月神那里恐怕要热闹了吧?”
铮远依然不明就里的表情,似乎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这般样子还真担得起月神这个名号了,此刻还是如此淡定。可是我说的热闹你竟也猜不出?”煜珩对月神这个雷打不动的淡定表情真是急得无法,于是再三提醒后还是和盘托出:“就是东海意欲将公主嫁于天帝之子的事啊!我琢磨着东海敖晟那老家伙八成是想招你为婿,你不会不知道吧?”
煜珩说完看到铮远淡定的表情上终于如愿出现一丝裂痕,不免又狡黠地笑起来。
铮远忽然站起身,对着煜珩张了张口,最后还是苦笑着坐下,看着煜珩深深叹了口气,脸上是不常见到的无奈和焦躁。
少顷,铮远按耐住情绪才开口道:“此事我知晓,上次我天帝召见我除了寻找新任水神之外,也提及此事,似在试探我的口风。”
“哈哈,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亏你还这么一脸无事地来这不见人烟的鬼地方!”煜珩打趣道。
“我暂时无需紧张此事,东海只言将公主嫁于天帝之子,而天帝之子又非只有我一人……”铮远看着煜珩不以为意地笑起来,嘴角上扬又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淡定表情。
“怎么?你不想娶东海公主?听说那东海长公主也是绝色之人,更重要的是她背后是仙界现在极为依靠的司水力量……”煜珩正色道。
“呵呵,此言不假,可是那敖晟不也是在打着如意算盘?恐怕正是以此为契机与天庭角力,探探天庭的态度,其实想要的恐怕不仅仅是个女婿,还有更多……”铮远自亭中望向东面沉吟道。
“嗯。难怪上次你这么急着要赶快寻找到新任水神,如若水神进入天庭,东海便没多少日子可猖狂了,毕竟天庭已容忍东海太久了,呵呵!”煜珩领会铮远意思笑道。
铮远回头看向煜珩,不置可否,只是随着他一并笑笑,然后走出佳栖亭,一直走到崖边方止住脚步。
煜珩不知铮远此举何意,却也放下赤焰箜篌,随他一起到崖边。
“记得上次我吹奏那首萧曲时与你提起过的一位故人吗?”铮远看着深不见底的暗渊,忽然开口问道。
“嗯,就是那首《别兮吟》么?”煜珩想起几日前月神吹奏的那首哀婉的萧曲。
“没想到你还记得它的名字,呵呵,就如同这么多年过去我依然记得她的名字,如同刻在心上一般……这里是我与那位故人最后分别的地方……她叫云兮。”铮远断断续续地说着,口气里有掩饰不住的落寞与悲伤。
“云兮?”煜珩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似乎多年前很多人提起过。
“嗯,云兮,她是花神柘舞的女儿。”铮远似乎陷入回忆中,语调缓慢而温柔。
“原来她就是花神柘舞的那个女儿?难怪如此熟悉的名字,小的时候听许多人与我提起过,据说是花神柘舞与魔尊之子云莫的女儿,是么?”煜珩想起自己儿时,还在青丘之时很多人与他提起的有关花神的陈年旧事。
“嗯。”
“你与她在这里最后分别,然后呢,她去了哪里?”
“她死了……”铮远的表情痛苦,似在回忆里挣扎。
“死了?!”煜珩终于明白所谓的“别兮,别兮”是哪一种分别。
“第三次仙魔大战,云兮死于云莫之手。云兮死的同一天,姰远天姬失踪,花神柘舞封印云莫并身陨,大战结束。”铮远忽然平静地说道,似乎已在心里演练多遍,面上却是一副肃穆的沉痛之色。
“原来如此……”
煜珩自小在妖界生活了太久,第三次仙魔大战也在族人的保护中成为与自己相隔甚远的事情,所以了解并不多。
待到进入天庭想要多加了解的时候,仙界却将这次大战视为禁忌,不仅当年经历此事的人闭口不谈,其他一些传闻也在天庭的压力下逐渐销声匿迹。
直到如今,能像铮远这般还原第三次仙魔大战事实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这或是因为惧与天庭的压力,或是因为真的没有几人了解当时的情况了,毕竟一千年过去,洗练了太多人和事,很多秘密都在这条时间长河里,被可知或不可知地力量埋葬于无形。
“可是云兮不是花神与云莫的女儿吗?为什么云莫要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花神又为何要与云莫反目将他封印?”煜珩再仔细回味铮远的话,忽然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对此我也不得而知。云莫是魔尊之子,想来是其魔性使然吧,自己的亲生女儿未必下不了手,只是为何要痛下杀手,却没有人知道。至于花神柘舞与云莫的纠葛伴随着她的陨灭便是六界之中再人无知晓其中隐情。”铮远叹了口气,然后表情凝重道。
“这……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一定……”
“我们走罢。”未待煜珩说完,铮远打断他淡淡说道。
只见,铮远已转过身走向天桥,煜珩迟疑了一下,去佳栖亭取了赤焰箜篌,也迅速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