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水神驾临。”煜珩淡淡道,向浣妍和漓戈方向走去。
漓戈抬眸,略略颔首道:“火神。”
煜珩再不看漓戈,只是十分自然地将浣妍的手拾起,放在他的手心里慢慢揉搓着,口中嗔道:“下着雪,浣浣没个人暖手,也敢晾在袖子外面。”
漓戈的视线胶着在二人交握的手上,面上虽还维持着淡笑,却已渐渐暗淡下来。
浣妍没注意这些,只是急切问道:“烟儿如何了?”
“自是无恙了。”煜珩不容置疑地回道,一边抬手指向殿门口,“你看,她已经出来了。”
顺着煜珩的手看去,浣妍果然看见烟儿仍穿着之前的大红色披肩斗篷,只是脸色苍白,有如大病初愈。
煜珩之前说过,烟儿能活过来自是毫无疑问之事,只是肉身长期被阴魂占据,难免要受些折损。如今看来,煜珩所言不假。
“烟儿!”浣妍欢快地奔过去。
烟儿似乎还有些不适应,看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又四处望了望,看见浣妍向她奔来,才终于笑开来,“浣妍姑娘!”
握上烟儿的手,浣妍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她,嘴里停不住地说着:“真好,你还能好端端地活着。”
烟儿也是喜笑颜开,与浣妍寒暄了几句,忽然敛住笑,问道:“我既已醒了,那我家小姐呢?”
浣妍失笑,却见烟儿像是忽然明白什么,一脸恐慌道:“难道我家小姐已经……”
“不不不。”浣妍打断烟儿,“严格说来,凤迭姑娘是已经消失人世了,但她却已用另一种方式继续存活着。
你看见这株梨树没有?凤迭姑娘的魂魄已归了梨树,等同于投生草木,她将来会修成树灵,然后可以飞升成仙,比你所料的结果可要好很多呢!”
烟儿听得十分震惊,有些难以置信地奔向梨树看了又看,只见冬日里竟有满树梨花之景,因着之前程凤迭的魂魄被封入她体内的异事,她对浣妍的话终是信了几分,又看了一会儿,便靠在树干上低声说着什么。
浣妍正欣慰地看着,就感觉身旁有人挪了过来,耳边响起一声问话:“莫非你对这梨树用了洌泉?”
煜珩虽是问着,浣妍却见一双狭长魅惑的眸子里却无半点疑惑之色,想必这歪狐狸早已看出来了。
浣妍心照不宣地眨眨眼,煜珩便有些感慨道:“这洌泉倒是个极好的东西,若是我得了它,每用一次,心上的肉必要好好地疼一疼的。”
浣妍摸摸胸口,嗯,她心上的肉之前已经疼过了,现在妥妥帖帖地待着,只是煜珩这么一说,竟又有些疼了。
斜睨了一眼那歪狐狸,浣妍出声提醒道:“烟儿,那个,阿越将军要去边关打仗了,你快些去找他,迟了,他便要走了。”
原本在梨树下低语的烟儿猛地回头,像是突然被击中了心中弦,神色忽然慌张起来,“阿越……原来阿越是个将军……如今他要离京去打仗了……可是,已经三年了,他见我做了皇上的妃子,兴许对我已经没有那样的心思,他未必肯见我了……”
烟儿说的也是,阿越是个将军,任凭如何,他是不能对皇帝的妃子存有绮念的,而且据程凤迭所说,这三年里阿越已经娶妻,或许阿越真的已经放下了他和烟儿还未开始,就已夭折的情爱。
浣妍想了想道:“现下陆离不在京都,上将军出兵边关,烟儿你作为皇后总该代表陆离去践行一番,所以不论为了私心,还是出于你的身份地位,你该去送送阿越将军。”
浣妍这一番理由,让烟儿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眼神蓦地就亮了起来,激动道:“谢谢浣妍姑娘!”
话音落,烟儿再没有犹豫,转身就向外奔去。
大红色的背影在飞扬的大雪中飞快地消失,浣妍心底感叹,人界之事似乎终于有了着落,只除了一件——陆离。
“妍妍,来时路上我已施法将京都附近连日下着的大雪停了,灾事已解,不知妍妍接下来要去往何处?”许久没有说话的漓戈,忽然出声道。
灾事已解,那么她也算是帮了陆离了吧!浣妍忽然意识到,她之前想去帮陆离,其实更多的是想去再见他一面,看他是 否安好。
程凤迭说这三年里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又焦心灾情,更不知要怎样的糟糕。
“我……”
浣妍还未说完,就被煜珩淡淡道,“浣浣如今是天庭失踪多年的姰远天姬,现下自是要回仙界天庭。”
漓戈失笑,面上一丝惊讶闪过,口中低低道:“天姬……姰远天姬……呵呵,终于一切要回归正途了……”
浣妍原本想说去看望陆离,被煜珩这样一打断,却忽然没了勇气,只能问道:“漓哥哥要与我一起回天庭么?我住在月宫里,你要来看看么?”
漓戈抬眼,深深看了一眼浣妍,晶蓝色的眸子里似藏了千言万语却不得宣泄,故而神情落寞而无奈,隐隐透着悲凉。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过后,漓戈缓缓道:“我随妍妍一起去看看罢!”
回去月宫的路上,浣妍自己踩着祥云而飞,发现漓戈面上有些惊讶,却并未开口询问她,只是安静地跟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而她身边紧紧挨着的则是煜珩,神情复杂难辨,不知在思考什么纠结的事情。
浣妍心里暗叹一声,漓戈就是这点好,性情安静淡泊,从来不会过问她太多的事情,一旦问起,也必都是有关她安危的紧要事,他总是个不会给人负担的性子。
并未花许多时间,一行三人已回到了月宫。
才一踏进落星殿,就听见一串清亮爽朗的笑声,有如从天而降的一只只铃铛,在偌大空旷的落星殿内回响。
浣妍暗自分析了一下,首先,这是个姑娘的笑声,故而不可能是辰远,而这样放肆无忌的笑声,也断不会出自仙婢洗月敛月之口,那究竟是何人?
看向煜珩,却见他神色有些古怪,察觉她看过来,便十分不自然地将头扭向了一边,一副事不关己,别来问我的样子。
可明明这样的反应,就是说明他知道些什么。
“洗月,敛月,我回来啦!”浣妍试着唤了一声。
这一声唤的响亮,浣妍特意压过那笑声,却没唤来洗月敛月,倒是从偏殿门口,转出一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