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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瓒

宋冉遇见李瓒的那天,是很平凡的一天。

六月三日,位于东国中北部的阿勒城看上去和往常的每天一样。

早上八点,宋冉推开旅馆的窗子,楼下有一座南北走向的街道直通尽头的小学校。路两旁商铺建筑矮而平,高低错落的民居掩映树后。

放眼望去,街上灰扑扑的,纸屑落叶无人打扫。但天空是蓝色的,阳光也很灿烂。

楼下餐馆里,一位裹着头巾身着当地服装的年轻妈妈带着小儿子坐在桌边吃早餐;店老板站在摊位后一手切烤肉一手甩面饼。烤肉、煮豆和面饼的香味在街上飘荡。街对面的修理店里几名中年男子早早推来摩托聚集在店门口,七嘴八舌地跟修理工交流,说着宋冉听不懂的东国语言。不远处传来一声鸣笛,公交车停靠路边,一群身着校服的小学生涌下车,叽喳喳跑向学校。公交车司机摇下车窗,跟路边巡逻的警察闲聊几句一切看上去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但又不太一样了。

本地餐店还开着,KFC却早已歇业;牙科诊所正开张,手机店却关门一个多星期了。门上贴着中国某手机品牌的新款机型,招贴画破烂不堪,纸片在晨风中抖索。一只流浪狗蜷在角落的破报纸堆里。隔壁服装店的玻璃橱窗也蒙上了一层灰,隐约能看见窗子里两个假人模特,一个灰色长袍纱巾遮面,一个白色衬衫花短裙。

晨风扫过落叶纸屑,吹不动橱窗内静止的裙摆。

宋冉没来由地叹了口气,心里一丝淡淡的惆怅像那块蒙着灰尘的玻璃。这是她在这个国家停留的最后一天。今天她的外派任务结束,即将返程。从阿勒城去首都伽玛车程四小时,回国的飞机在夜里十一点。她靠在窗边刷着手机新闻,国内现在是下午,网友正讨论着明星出轨、最美豆腐西施之类的话题。

当地时间上午八点半,差不多该收拾东西了。

她刚折好三脚架,脚下的地板突然晃动起来,好似地震。但这不是地震!她抓起相机摁下开关冲到窗口,天边一声惊雷炸响。

但窗外的世界一切如常,街上的人们纷纷抬头,像一群茫然的鹅。很快又是一声巨响,接二连三—是炮弹。开战了街道刹那间沸腾,人们大声叫嚷,四处逃窜。

宋冉背上相机三脚架和通信设备冲上楼顶,远眺城外荒地,她看不见任何军队,但炮火轰鸣不断。那是位于阿勒城东北部数十公里外的哈鲁城她的一位男同事就驻守在那儿。

手机信号断了。开战第一步就摧毁了通信基站。

宋冉架好设备,开通卫星电话。才接通,国内同事就说:“政府军和反政府武装在哈鲁城外开战了,你那边情况怎样?”宋冉转动拍摄角度,稳住气息:“我现在在东国中部重镇阿勒城东北郊的一处旅馆楼顶,能听到哈鲁城方向传来的清晰炮火声,脚下的楼房还在震动,摄影画面也不稳。我所处的阿勒地区一分钟前楼下还有汽车行人,但现在街道上已经空了。对面我手指的方向是所小学,可以看到…她放大画面,“老师们带着学生从教学楼疏散到了操场。在这儿就读的学生人数从几个月前的300多名锐减至现在的100多名。很多家庭早已迁往南方,也就是首都伽玛附近…

待她做完报道,远方的炮响销声匿迹。不知是战事停了,还是转为枪弹战。宋冉在楼顶观察了十分钟,没发现新情况。

天空蓝得像水洗过的蓝宝石,阳光更加灿烂,世界诡异得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上头给的通知是宋冉按原计划回国。但战争突然爆发,交通线可能全面封锁,回去并非易事。她租的车昨晚退了。而约好今天送她去伽玛的司机要带一家六口南下,毁了约。特殊时刻,她也无法责怪对方。

九点半左右,宋冉联系到一位美国的记者朋友,得知他们有车,可以带她一起走。但他们在阿勒西北部十多公里的苏睿城,上午十点半启程

南下。此时的阿勒城,街道上挤满了开着汽车驾着摩托捆着箱子行囊携家带口逃亡的人群。出城方向的路被堵得水泄不通。鸣笛声、咒骂声、呼喊声、小孩儿啼哭声,不绝于耳。宋冉在似火骄阳下跑了十几条街,满城寻找一辆摩托车,但这时的交通工具千金难求。

往回走的路上,她眼睛湿了好几遭。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回到旅馆,毁约的那位司机却在前厅等她他送来了一辆摩托车。上午十点,宋冉换了套黑衣服,戴上帽子和面罩,设备箱、行李箱绑上后座,只身骑着摩托直奔西北方的苏睿城。摩托是男式的,重而不易掌控。她刚来那会几经常摔,现在驾轻就熟。

一路天高地阔,偶有几辆南下的逃亡车辆经过。

她开得飞快,约莫一刻钟后赶到苏睿城郊。街道房屋空无人烟,风吹垃圾遍地走,恍若白日鬼城。刚走过一条街,远方传来隐约枪响。宋冉的掌心被汗湿透,加速赶去城的另一端。

她在空巷子里绕弯,很快冲上宽阔无人的主干道,再度加速之时,前方巷角、楼顶、车后突然冒出七八个迷彩人影全副武装握着钢吼:

“Back up!

宋冉紧急刹车。惯性作用下,车飞速前滑,轮胎与地面刮出刺耳的摩擦声。路中央有个铁盒,盒子露出一根线,线的末端牵着一小块金属片。摩托车刹停,宋冉左脚落下,不偏不倚踩上那金属片。一瞬间,铁盒子亮了起来,红色的数字开始倒计时是炸弹。周围死一般寂静。宋冉的心皱缩成了一个点。她一脚踩着金属片,一脚踩着摩车脚蹬,斜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的汗像冒豆子似的滚进脖子里。每一秒都被恐惧拉得无限漫长,但那群示警的士兵却没有要上来搭救的迹象。

几秒的死寂后,有个声音冲她喊:“Stay put!话音刚落,又有人喊了声:“阿瓒!”

宋冉没能分辨出“azan”是哪国语言,就见一身灰绿色迷彩服的男人从某栋楼二楼的窗口翻跃而出,踩着排水管速降下来。他戴着头盔和面罩,站在路边远远地观察了她一眼—她一身黑色的装扮很可疑。宋冉声音颤抖得像扭曲的丝线:“Help! Please!

***定一秒,朝她走来,再次有人制止地喊了声:“阿瓒!”他回头冲自己的同伴打了个手势。

铁盒子上的计时器在迅速倒数00:09:10

男人端着枪靠近,面罩上一双眼睛漆黑明亮鹰一样警惕。他步伐沉而缓,离她还有十来米时,盯着她蒙面的脸看了会儿,眼睛微眯,问:“中

国人?”宋冉差点儿没哭出来,喊:“是!我是记者!这下,他的同伴们纷纷从障碍物后露出身形。他走近前来观察那枚炸弹,又看看她脚踩的金属片,说:“你这一脚踩得真准。”

这三分调侃七分温和的语气,宋冉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人却是稍稍放

松了点。

他单膝跪地,拆了铁盒外壳,露出里面烦琐的电线。宋冉不免倒抽一口冷气。他听见了,看她仍保持着单脚撑地的姿势,轻声问:“能撑住吗?”宋冉只能点头。

他不信,起了身,说:“你先从车上下来。”宋冉低声:我不敢。”

“没事。我扶着。”他安慰着,左手扶住摩托,她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他的力量。他右手握住她手臂,宋冉本能地迅速抓紧他,男人的臂上筋肉

紧实。

他叮嘱:“重心不要移动,右脚跨下来。”

宋冉借着他手臂的力量,成功从摩托车上下来。这一会儿的工夫,她双脚又酸又麻,衣物之下大汗淋漓。他的一个同伴过来推走摩托,又推来附近的废弃车做掩体。

他道:“重心保持在左脚,别动。”“嗯。”

宋冉看一眼计时器00:08:17他再次蹲下,开始整理线路。时近正午,太阳火辣辣的。沙漠地带,体感温度接近50摄氏度。密密麻麻的汗水从宋冉的眉上流淌进眼睛里,刺激得她轻抖了下。这一抖,自己把自己吓得魂飞魄散。“撑住了。”他淡淡笑道,“你要动一下,我就成英雄了。”宋冉道:“嗯。”他单腿跪地,低头排查着线路,偶尔剪断几根线,贴上胶带。或许他随和的气质起了安抚作用,宋冉的心绪平复了些。可时间过得极其漫长,等了很久,她忍不住去看剩下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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