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也不容乐观!这么说吧,如果今天她醒了,那就云破天明,若是她醒不过来,那便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姬无涯也是极为爽快的,索性就删减了所有的不必要的修饰,直白得不可思议,却也道出了他的底限:“不过他年少有为,我相信他一定有法子医活你的心上人的!”
江漠北静静地看着不过咫尺之遥的刘蔓樱,只要她能好起来便什么都好!刚救起她的时候,他天真地想只要能够保住她的性命便足够了,但是他忘了,人总是贪心的,保住了她的性命之后他便又想让她像往昔一般,能说,能笑,能哭!
“师尊,门外有人求见!”晋琇在门口小声叫道。
“何人?”姬无涯隐约有些猜到是何人,但到底自己也不是大罗神仙,还是不能绝对断定。
“那人一袭白衣,半个铁面具蒙面,问他之时只说是故人而已!”晋琇将方才看到怪异铁面人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下。
“故人?”江漠北最终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分量十足的字眼,在心里揣测着。与他有往来,又知道这绝对隐密住处的人不多,难道就是——不对不对,惜墨他大可不必卖这么多关子!
他刚在心里研究着那个“故交”,房门便已经被悄然推开了,一个恬静的声音响起:“是我!”
“果然是你!”江漠北点头一笑,深夜来访,必定是要带来什么好消息的。
昏暗的烛火之下,一席白衣的翩翩佳公子手中执着一个不知名的锦盒,含着笑意叩门而入。
不待床边憔悴的男子多说上几句话,他便自己先打开了话匣子:“这是我家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因着世代为宫廷效力生怕不小心出了差池,所以老祖宗留下了这颗保命灵丹,不是为救别人的命,而是……救我柳氏一族的命!”他说的很淡然,仿佛是在说明医理一般。
“你的意思是?”江漠北犹豫了一下,稍稍有些不可置信。
“我的意思便是你心中所想的意思!”惜墨公子依旧是那副潇洒自如的模样,好半晌,他才收敛心神,澄澈的眸中辗转着绵绵的情意。
江漠北点头示意他可以将药喂给她吃。惜墨道:“你就不怕我害她?”
“你不会这么蠢,更何况已经快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我哪里还会在意这些,有一些希望总比没有希望要好得多!”漠北不禁摇头苦笑。
“好!”惜墨说着已经用手抠开了她的嘴,没有丝毫温柔的动作便将药塞了进去。
漠北怔怔地看了好几眼心头的女子,惜墨忽然开口道:“随我出去散散吧!”
说着,他殷切地看着他的眼眸,漠北心想自己有求于他,便也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不过只是走到了小窗外头,看着天边细细的鹅毛月,心头说不尽的杂糅。
“都这么久过去了,你有很多机会可以把东西拿出来,缘何要等到今日?”江漠北迎着呼啸的夜风,抿着双目,静静地呼吸着。
柳惜墨自然晓得他心头的猜疑从何而来,只是此事决然是不得明说的,他不过唇间噙着些微弱的笑意,颇有些无力道:“我与她虽是有些交情,但在爱情面前,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自私的,你爱她,所以我不想让她好好的来和我争夺你!”
“这话便有些稀奇了,即是如此,你又何必委屈了自己给她看了大半年的病?”江漠北岂是那么好糊弄的,转瞬之间便已经将目光全都转移到了柳惜墨身上,一双如鹰般尖锐的双眸逼视着他,断然不会放过他清隽的容颜上任何一点可疑的表情。
柳惜墨一席长衣被凄凉的夜风吹得轻轻飞舞,忽然间,他狂笑了一两声,“若不是你来求我,你以为我很开心吗?”
一句简单的话语便将江漠北说的哑口无言,当日的确是自己求他过来的。
惜墨摇头苦笑,“罢了罢了,现在一切也已经成定局了,不是我不愿意就能怎样的,这个世界总是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譬如你,她心头无你,你却偏生爱她成痴,再譬如我……”
“好了,夜深了,早些去歇着吧,这两天你也累坏了!”江漠北忽然出口打断他的话语,随后缓缓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管着自己进去了。
“你去看看她吧,刚服下那丹药,不出一个时辰,起死回生都不是问题!”
江漠北极慢地回头,黑眸若有所思地深深凝了他一眼,目不转睛,原本镇定的声音带着些微低哑,却听不出是何种情绪,只是淡然道:“多谢!”
惜墨一直站在夜色之中,清皎的月色将他本就消瘦的身影在油纸窗上拉得冗长,更显凄清。
只有在和她有关的事情上,他才会回头多看他几眼。
刘蔓樱睁开眼,本是有些迷糊的,但低眸便瞧见自己身上被包裹地严严实实地,一下子便将记忆给调整到了努力想坐起来,可是肋骨处旧伤疼得她直冒冷汗,她轻哼一声,唇角干涩异常,只能小声地叫着:“水,水……”
隐隐约约能想到前一刻他们在说的话,这么久了,也大概能认人,那姬无涯老头也确实是有点本事的。此时她的情绪十分激动,姬无涯先生说如果她今天醒不来,就永远醒不来了?那这样她是有希望活过来还是仅仅回光返照而已?
刘蔓樱冷笑一声,如果是回光返照,那她也先要杀了自己所有的仇人不可,她咬牙翻身下床,重重摔在地上,随后满头大汗地扶着凳子站起来,什么话语都不说,向外挪去。
“你终于醒了?”晋琇刚端了脸盆进来便看到这一幕,一下子愣地不知道有什么言语,连手上的脸盆都不晓得放在什么地方。
江漠北闻声便冲了进来,抱起她轻轻地放在床上,满面激动,泪水都已盈眶,“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江漠北!”蔓樱小声道。
“哎,哎,哎……”他连声应下,想不到她还能认得他,她醒来之后叫的第一个人竟然就是自己,那种优越感是怎么都无法说清楚的!
忽然间,蔓樱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一点鼓起的感觉都没有,她惊讶地抬了眼,但心头还是抱着些渺小的希望,疑问道:“我的孩子呢?”
“是不是因为我瘦了,所以感觉不出来?”见他们都不说话,她试探着问道,“是不是?”
“公主你听我说……”江漠北咽了咽口水,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紧张地想与她解释一番。
“我不是公主,也不想听你的大道理,你只要告诉我孩子的踪影,只要告诉我孩子的踪影便好了!”她苦叹了一声,重重推开江漠北的手,原本暗淡无光的眸子里竟满是泪珠儿。
“你坠崖过,自己能够保住一命已是万幸,难道你还指望着能够平安生产?”姬无涯实在是看不下去她这幅样子,提高了嗓门,匆匆打断她的话语。
刘蔓樱一怔,眉头微蹙,眼角中原本积蓄着的泪水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无言地抽泣着。
江漠北一把将她搂在怀中,面颊磨搓着她,轻声道:“想要哭便大声地哭出来吧!”
她果真哇地一下便收不住了,微显笨重的双手紧紧扶着自己被白布包裹着的脸,许久才清醒了一点,凄声问道:“我这个样子多久了!”
“算算日子大概也有八个月了吧!”江漠北道。
“八个月,八个月了!”她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若是她的孩子还活着,大概也能睁开眼睛笑了吧!她自然也是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沉重的,却也没太大的感觉,只是淡淡说了句:“我这张脸算是已经毁了吧!”
“你身上有伤,但脸也未必不能医治好的!”江漠北轻轻抚上她的容颜,隔着那层布,他满是心疼,其实她长得什么样子早已经不重要了,即使当初他接近她也只是因为她这一种祸国殃民的脸。
刘蔓樱却是凄苦一笑,抽噎了几下后,随意道:“毁了便毁了,医不好医得好也早就不重要了,没有了倾国倾城的容颜也好,至少不用承担红颜祸水的骂名,不,应该说至少不用再去祸害自己的亲人,也无需再替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去承担骂名了!或者……你也可以把我随便扔到什么地方……”
“你将我江漠北当做什么样的人了,若是只垂涎于你的美色,我大可不必费尽心思照顾你大半年?”江漠北硬朗了嗓子,心头忽生一种酸涩之感。
“不,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不想再拖累你……”蔓樱疾疾开口,匆忙解释。
“拖累?你能拖累我什么,现在外界的人都以为当年风月一时的平华公主早就已经死了,你拖累我最大的不过也就是一日三餐,柴米油盐,我在影阁多年,难道还怕养不起你?亦或者是你根本就看不起我一介莽夫?”他冷笑一声,瞬时间将杀手的冰寒之气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