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他留了半刻钟!”蔓樱低着头挫了挫手,隔了好一会儿后才冷静地说。
“可是他终究还是走了,不肯原谅我!”她话中情味倒像是极悲的,不过说出了口却是怎么听都有股子阴森森的意味儿。
“姐姐明明是已经有了打算,何必瞒着妹妹!”蔓樱眨了眨眼,抬眸直愣愣地对上她冷艳的眸子,瞳孔之中灵光更甚,“你想要东山再起!”
“是!”她毫不避讳地回答,坦荡利落。
“那姐姐慢慢研究,缨络便不再奉陪了!”她承认了无疑便是在间接告诉蔓樱,她还想要赢回皇帝的心,所以自然不会伤害现下皇帝身畔的女子。因着启恒这厮最恨女子争风吃醋,所以她……就是装模做样,也定会贤惠一段时间,更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伤害刘蔓樱。
“你胆子真大,是个有魄力的女子!”女子微微一笑,倒是双手抱在胸前,有些趣味儿地看着她。
“不及姐姐万分,三年了依然处变不惊!日后有需要姐妹帮衬的,还劳姐姐费心了!”蔓樱言语中肯,又极为耐心地向她福了一福。
女子见她一身傲气,却对她还是尊重,心下不由多了几分好感,更何况她已经先示了诚,念着或许以后还真能好好利用起她来。点了点头,忽然间娇媚地走到蔓樱身边,侧了首,在她耳边轻轻呢喃道:“缨贵人可知,这俗世之中,成千上万的人,饱受寂寞的折磨,可人世间,偏就有一种阴差阳错——寂寞的男人在花街柳巷寻找女人,寂寞的女人在家空空等候,他们从未遇见过。”
蔓樱大惊,不知所解,但见她颜色轻浮了许多,便疑问:“若遇见了,那还能叫寂寞?”
“妹妹再仔细琢磨琢磨,人世间百媚千红,唯宫中最多,宫外的男子见惯了野花,偶尔能见到天池之中的牡丹,那该是怎样的庆幸!当然可惜的是,宫中只有一个男人,难免会有……妹妹这么聪明,能明白的!要想走到五郎的身边,不狠,是不行的!”
蔓樱觉得背脊有些发冷,鸡皮疙瘩悄悄地爬上了后颈,却还是硬着头皮,坦然无畏地直视她。她的意思是,想要成为宫中最尊贵的女子,就该心狠手辣些,除掉眼前的障碍,而方法她也暗示了。
可问题是,她指的障碍究竟是谁?
很明显,她没有必要帮一个不相干的人上位,那么归结起来,原因大致有二。其一,她想要除掉的那个人,曾经与她有过过失,或者曾经害过她,然则她现在又在这森冷的地方,无法下手,所以要假借他人的手来除掉她。其二,瞧着她对启恒的态度,三年了,她应当是不曾死心过的,所以她想捧出一个人来,日后好靠着她重新赢得宠爱。
“帝王都有这样的权势欲,他们看惯了身边的女人低眉顺眼,谄媚讨好。他以为,你和那些女人一样,让你屈服,其实只是时间的问题,皇上不过是在等着姐姐服软的时间!而这个时间,不过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罢了!”蔓樱拂了拂她身上的一身戏子裙装,淡淡的香味,她佯装一陶醉,后道,“姐姐自己保重,缨络先行告退,顺道去替姐姐起一把风!”
那女子从怀中掏出一枚簪子,质地倒是极为普通的,不过头上却是镶了一朵极大的红花,是丝绢所制,却鲜艳异常,就和真的一样!
听说这晚,启恒只是在御花园吹了一夜的小风,既没有临幸哪个妃嫔,也没有回自个的宫中睡,只是干站着,也不说喝杯小酒,来点点心!
蔓樱疑惑了,他究竟是怎样的男子?
若说他有情,何苦还在最后一刻甩开她的手,若说他无情,又为何会为那个女子伤神?
她摇头离去,翌日则派了雪沁在庄雅公主必行之路上,请了她过来。
蔓樱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以前还有个启睿可以商量,可现在……能相信的也就只有庄雅一人了。
她不知从何开口,便只是叫碧霄给她盘了个戏子的发髻,随后穿了件素雅的衣裳,在房中背对着门口,随之静静地等待庄雅公主来为她解开心中之谜。
“缨贵人,今儿个怎么有这般好雅兴?”庄雅依旧是那般爽朗,还没到房门口,便已经在门外开了口。
蔓樱手捂在喉咙口,缓缓清了清嗓子,随之凭着记忆,轻声唱道:“可怜那抱幽怨的孤魂,只伴着呜咽的望帝悲声啼夜月!”
她不会唱多少,只是匆匆押个旋律罢了。
庄雅愣在门口,半天没回过神。直到蔓樱转身,她才惊叹道:“像,实在是太像了!”
“公主,你……方才说我像谁?”蔓樱心中疑惑,庄雅公主说像,昨夜那韩芸谦又说替身,难道那个女人就是皇帝心中的神女?
庄雅顿了会,脚步不稳的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想呼吸一下,“只是说你这般唱起来还真像是有那么回事的,哀怨愁肠的,让人好不焦心!”
蔓樱在自己面前取过杯子,优雅地地斟茶,盈盈碧水自壶嘴中流淌而出,落入光洁如玉的杯中,水光潋滟中映出她的双眸,更显出她与尘世全然不同的清贵高雅之气。“公主这话说的,缨络都不知道是在夸缨络唱的好,还是间接的说臣妾不务正业呢?”
她的声音轻而雅,虽然像是在说笑,却如同可以凝神静气一般,让人心绪顿时安定了下来,只是觉得这个问题并不好笑,反而带点小严肃,却又不伤了感情。
庄雅接过茶水,笑道:“自然是夸你的,你这太医家的小姐,竟也会这种曲子,难得的很!”
“公主误会了,其实缨络一点儿都不会,唯一会的这一句还是昨晚不小心路过那什么宫前的时候听来的,当时缨络也忒闲情了些,偏生好奇进去看了看,便瞧见一窈窕女子,身着戏服,在高台之上唱着这曲子!”蔓樱薄唇轻轻动了动,眼神极其生动。
庄雅又是一声不响,兀自将薄唇轻轻抿起,蓄满了笑意,可明亮的眼眸在外头的一丝冷意之下,呈现出一种醉人的黛青色,有着凛冽的光芒,似在思考一些极为严峻的事情。
蔓樱瞧着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庄雅虽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反驳什么,想必是要看看她接下来会说什么吧!
她捋了捋额际的散发,动作极为轻柔,看起来别有一番慵懒的优雅气质。却在后一瞬拿出了那发簪在手中观摩,然后递到庄雅面前,清声问:“那公主认识她吗?”
庄雅一惊,“缨贵人,你莫不是真和她有了瓜葛?”
“公主,她是谁?是不是就是那个……她?”蔓樱心中暗自揣测,为何庄雅见到这发簪的反应那么大,看来那女子真真不是一般人。
庄雅公主径自关了窗,瞧瞧外头也没了人,才执了蔓樱的手,拉她到里头坐下,“想必你一定见过她了,她是静嫔,是皇上从外头带来的女子,当时来的时候极为受宠,最爱的便是给皇上唱曲子!她素扇歌舞,曾步步生莲,为人也是极为清傲嚣张的,在宫中不会打点,外头也没有什么靠山,所以除了皇上,并不受人待见!”
“这绝不是皇上将她安置在冷宫中的理由!”蔓樱眼波流动,朝庄雅暗笑一眼。
“她与人私通,被皇上捉奸在床!”庄雅淡淡道,“不过那奸夫本事大,当时便逃了!”
与人私通还被捉奸在床,却只是被打入冷宫,看来皇帝对她还是有些情意的,不然即便是为了天家颜面,皇帝也断然不会留她小命。
蔓樱道:“静嫔心中另有所属还是怎么,公主说她性格冷傲,却还与人私通,应该不会是……寂寞吧?”
她说完,自己心里都抖了一下,又猛地想起昨夜静嫔说的话,什么寂寞男人找寂寞女人的,想想都觉得有些后怕。
“我当年听她宫里的人说,她只不过是受不了当初皇上对国事关心,而稍稍冷落了她,所以她想用此事刺激皇上,却不知最后这事竟成了真!”庄雅公主摇了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那你可知,当年,她被关在地牢里整整五天五夜,粒米未进,滴水不沾,却仍旧能保持眼神清明,任凭审问的人软硬皆施,只是兀自咬紧牙关,死也不肯开口吐露那奸夫半个字。”
蔓樱叹了一声,这静嫔在他人眼中自是孤傲冷艳,自作清高的妃子,可细细想来,也不过是个掌控不了自己宿命的苦命女人罢了。
“我很像她吗?”蔓樱含着笑意,认真地问道。
庄雅对着她瞅了半天,又给仔仔细细打量了许久,终于摸着下巴,似是恍然大悟一般,忽然道:“细细一瞧还真有些相似,高鼻梁,白皮肤,大眼睛,哦,对了,还有一张樱桃小嘴,最相似了!天下美人不都是这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