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都安小镇,顺利地剩下我们的孩子,是个漂亮的女孩。
姬氏一族的姓太过于招摇,无名让她随着我。可是楚姓总是会让我想起青楚,想起母后。无名给她取名为裳,我知道,裳与殇同音,他还是放不下我们的过往。
可我又如何能放得下?
我总是会在午夜想起母后,想起丽妃。我总是会怀念在青楚的日子。我又如何能怪罪他,会在噩梦中惊醒,然后含着梦涵的名讳。
他若是这么快便将梦涵忘记,他怎么配得上我?怎么配做我的夫君,怎么对得起梦涵那样的烈女子?
就是因为他这般的痴情,这般的专注,才能令我托付终生,无怨无悔的跟着他。
我清晰的记得无名拉开我的那天。
那天正是裳儿的九岁生日,无名早上出门的时候说:“月儿,我去打点鱼,再打些野畜回来。今天是裳儿的生日。”
我整了整他的袍子,“早去早回,我和裳儿等你。”
裳儿此刻跑了过来,抱着无名的大腿,“爹爹,你要离开我的娘亲吗?女儿不让你走,女儿不然给你走。”
我和无名相视一笑,无名抱着她,“裳儿乖,裳儿在家陪着娘亲,爹爹去给你买好吃的,爹爹马上就会回来。”
裳儿搂着他的脖子,眼泪都快掉了出来。“爹爹,裳儿昨晚梦见爹爹去了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爹爹你不要离开我。”
无名只是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裳儿晚上做噩梦了,乖,好好陪着娘亲,爹爹马上回来。”
我心中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拉着他的楔子说,“要不就别去了,我心也跳的厉害。而且,最近好过官兵搜捕。”
他只说是我多虑了,官兵未必搜捕的就是我们,而且那不是天宸的士兵。说完,吻了下我的额头就走了。
我却不知道,那居然是他的最后一个吻。也是我和裳儿最后一次见到他。
到了午饭的时候,无名还有没回来。
裳儿一直站在门口望着远方,期盼着他回来。不管我怎么叫,她都不肯回来坐一会。
“浠家娘子……浠家娘子。”隔壁的王大婶突然失魂落魄地跑了过来,抱起门口的裳儿就往我怀里塞。“出事了,出大事了。我刚看见无名被一群人拉着朝村里来。你快走吧。”
我心跳的厉害,人也呆了。是王大婶一遍抱着裳儿,一遍拉着我朝后山逃跑。
可我们还是被追上,他们将无名的尸体拉进村里之后,就听见有人大喊:“屠村,一个不留。”
我和无名能在这个村子生活,全靠着王大婶的扶持,我不能再连累她了。
她放开我的说,看着追来的官兵,将我推向了另一条道儿。“快走,我去引开他们。”
“王大婶,您不用这样。”
“别说了,我只是个寡妇,你还有孩子。带着孩子好好活。”说完便朝官兵他们走去,在他们注意她之后跑向与我相反的道儿。
我的眼泪忍不住地掉了下来,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必须带着裳儿离开。
偷偷地看了眼村民,只见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有的是趴着的,有的是侧着的,但是那姿态显然是在逃跑过程中被人杀死,没有任何的反抗也没有任何的防御!他们眼里的是恐慌,是绝望,是那种冰冻人心的绝望和掏空一切的恐慌!满地哀鸿,一片饿殍!
我感觉的心和肠子在不停的翻滚不停的颤抖!颤颤巍巍的抱着裳儿。逃跑中被尸体绊倒了好几次,但是看到那尸体的眼神,那双苍白的只有恐慌的眼神时,赶紧的爬起来接着跑!
裳儿抱着我哭,“娘亲,爹爹去哪了?为什么爹爹不来带我们走?”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里,逃离这人间炼狱!周围的一切嘈杂仿佛隔绝了一般,我的身心被恐慌包裹着,感觉自己的心神被死神扼紧着!
裳儿的脸色此刻已经苍白的不像话,我想我的脸也好不到那里去。心紧紧的疼痛着,裳儿才九岁,她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她是姬家的唯一血脉,是自己和那个深爱的男人的唯一女儿,是唯一证明自己和他存在过的!想到这里眼里的泪就不绝的滚落。
当听到那群官兵一落马,举刀见人就杀喊着“屠村!一个不留!”无名就带着娘两往后门跑!但是被一箭射中心脏直直的倒下,那眼神分明是告诉自己要坚强的活下去,带着女儿坚强的活下去!
不管我怎么逃,我还是甩不开他们,只好在一个草垛旁边躲了起来。
我看着裳儿,认真道:“裳儿,你听娘说,你是姬家唯一的血脉。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听到了吗?”
裳儿没有说话,她的眼神有些怪异,仿佛她像是成熟了很多。我摸着她的头,摸到了血迹。“裳儿,你摔倒了?”
她点了点头,然后眼泪就流了下来。
“裳儿,不许哭。爹爹被坏人杀了。我们必须逃走。”说完,我便在怀里拿出姬氏血玉,教到裳儿的手中。“这个,无论如何你都要保管好,这个玉佩共有两块。日后若是你能够找到另一块,一定要好好对拥有那玉佩的人。那是娘亲欠人家的。”
裳儿攒着玉佩,小脸坚强地看着我。
我所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的裳儿,早已经不再是我和无名一手养大的裳儿了。
说完,我便带着她往南跑去。
逃出村子之后,我又回到了存在去找无名的尸体。可翻遍全村的尸首,也没有找到。
我带着裳儿过起了逃亡的日子。
期间我去找过九华上人,将随身带着的一个漆黑镶金的檀木盒子交给了他。等日后浠裳长大之后,就将这一切告诉她。她的父亲,她的娘亲。不是想她报仇,只是为了让她知道她的身世,这对她才是公平的。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刚离开邙山不久。裳儿就跟上我了。
“娘亲,你是我的娘亲,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要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我拗不过她,便只好呆着她,我也确实是舍不得她。
我一边躲躲藏藏地苟活,一边打探那些人到底谁,还有无名的尸体去了哪里。
经过三个月的逃亡,我的身体越来越差。裳儿反而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比以前更加的懂事,更加的成熟。我一阵心疼,她应该是被呵护的,应该是享受童真的时候。可却因为我们,带给她这么大的痛苦。
直到最后,被黑衣人追上,我拉着浠裳逃跑,居然逃到了望断崖。
我在望断崖的边缘看见了一具腐烂的尸体,我捂着嘴巴,哭出了声音。
尽管他已经腐烂成了这样,但我还是认出了,他就是无名。一个人的相貌可以变,但是一个人的味道,一个人的感觉变不了。
我不知道他的尸体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此刻已经容不得我再想许多了。我一把将裳儿塞进了树林里,“裳儿,好好活着。带着娘亲和你爹爹的那份爱,好好活着。”
说完,我便在一群黑衣人的面前,抱着无名的身体跳了下去。
我看着已经看见白骨的尸体,眼泪不停的滚落了下来。我舍不得裳儿。
“裳儿,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我和爹爹会看着你成大,看着你接受生活的磨砺,接受生活无情的打击。也许你会彷徨,你会害怕,你会哭泣。请你原谅娘亲和爹爹不能陪着,但是,娘亲和爹爹,一定活保佑你。
在空中飞翔的时候,我又仿佛看见了无名的脸。
他从高头大马上优雅地下来,然后跪在我的身边。“末将参见浠妃娘娘。”
他在山洞中呆呆地看着我,然后挣扎着抱着我的肩,“浠妃娘娘,您彻夜照顾了我四日?”
在看见我醒来之后,惊喜地对我说,“浠妃……浠月姑娘,我们上去吧。”
当我的唇瓣凑上他的时候,他经验地看着我,我在他湖泊一样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姣好的面容,他裂开嘴,冲我笑了笑。“月儿。”
在都安村,他拿着杀敌的刀帮我切肉,他高深的武功用来帮我劈柴,他那双老茧横生的手给我捶背。
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皱着的眉,他紧紧抿着的唇。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的面前划过。最后都汇聚成了他一章英俊地笑脸,他的嘴唇在一张一合。仿佛在叫,月儿。
我闭上眼,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抚摸。
愿的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无名,此生有你,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