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呆呆的坐在床上,拥着锦被,目光空洞,目光依然停留在刚刚关雨泽离开前所站的位置。此刻那里已经空无一物,只有一片虚空。她的心依然还在回想着今夜关雨泽所说的每一句话,那每一句话都那样令她震撼。
“关雨泽,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从一开始的纨绔浮夸,看似不学无术,到如今的思想缜密,城府极深,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你?”长平在脑海开始无力的问着自己。她看不清,真的看不清。
无力的倒下,软软的锦被,传来一阵阵暖意,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本来就是再假寐,她只是不想看见那些本来已经可以逃避的人和事,可现在却偏偏还要面对。经过与关雨泽的一番对话,她却是彻底睡意全无。
可她也同样不想起身,只要被人看见,她醒来的消息就会立刻传遍整个皇宫。欧阳祁也一定会很快过来,现在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欧阳祁。那夜的恐怖,她依然记在心里。
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身怀野种,他还会一如既往的对自己痴心一片么?痴心?这世上真的有痴心么?既然那么痴心,为什么身边还会不断出现不同的女人?长平这样安慰着自己。
想着想着,她不禁开始暗骂自己,明明根本美把对方放在心上,却偏偏趁着此刻四下无人,一个人像个小怨妇一般,胡乱猜测着对方究竟会对自己的事抱何种态度?自己的事,又与他人何干?彼此都只不过是对方一转身就会遗忘的路人甲罢了,有必要那么考虑对方怎样想么?
关雨泽的话,似乎有着某种魔力一般,竟然时不时的就回响在脑海。
或许潜意识中,她真的是对欧阳祁有些许的好感,只是刻意在压抑自己。
可是另外一抹雪白的身影,却偏偏在此刻有意识无意识的闯进了脑海。那一抹淡淡的纯白,白的没有意思杂质,那一头柔顺如泼墨般的发丝,仿佛天生便有摄人的魔力。那双眼神,清澈中透着深邃,让人看上一眼,几乎都会不由自主的对之产生某种异样的情感。尤其是那眉宇间淡淡的忧伤,似乎时刻都在书写着主人过去的悲伤。或许是身为女子,天生的怜悯之心作祟吧。
不经意间,长平的手碰触到自己的小腹。那里据说正在孕育着一个生命,可这事实偏偏就是她最不想接受,最不想面对的结果。
为社么这人世每次都要将她不愿意接受的结果硬塞给她?而不是在她早已经做好准备,渴望的时候,送到她面前?难道人生本就只是一场笑话么?
在上苍面前,什么尊严,什么感情,都只不过是一场可笑之极的闹剧,而人,更是渺小如蝼蚁一般的存在。无助的时候,又有谁会真的站出来大发慈悲?恐怕趁人之危,落井下石,这种事发生的几率更大才对吧。
抚摸着平坦小腹的手,突然用力,紧紧捏着小腹,不肯松手,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这个孩子他根本不该来的。手中用力不减,双眼紧闭,隐隐有泪光闪现,上下牙床咬的咯咯作响。若是可以,她宁愿不来雪国。
可她有的选择吗?那种情形,若不来雪国,她又能去哪里?或许早已经死在了瑶夫人的魔掌之下,又岂能有机会活到今天?
“巧儿?你在哪?如今你究竟是生是死?为什么你明明死了,却还会给我写家书?难道你也一直都在东魏受苦么?我的巧儿?要是你在本宫身边,该多好?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本宫,你岂会无辜受如此折磨?”长平的心在无声的呐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都在此刻爆发。她唯一牵挂的巧儿,也被那一封家书,搅乱她的心志。
备受煎熬的,究竟是什么?
泪水早已经如决堤的洪水般泛滥,无论怎样假装坚强,不论怎样倔强,那泪水却似乎是故意要在此时与长平唱着反调一般,适时的站出来,解说着主人的脆弱。
哭的累了,心也累了,她无力的躺倒在空荡荡的大床上。凤梧宫空荡荡的,虽然依然是一片灯火通明,却似乎是在诉说着这殿中主人的落寞一般。空挡的就如同长平的心,空空荡荡。
“入主后宫,做欧阳祁的女人,击垮姬嫣,说动欧阳祁,将青如下嫁东魏为后,张淑瑶,也就跨了!”这是关雨泽今晚的话,却在此刻清晰的在脑中不停的回想。
张淑瑶,这个名字,她在梦中几乎都会咬牙切齿。天下的女子应该都是温柔善良,讨厌战乱,渴望找一个好男人,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她不懂为何东魏瑶夫人,却偏偏这么喜欢跳动战乱,让这天下一片狼藉。
忽然,今夜关雨泽的一系列计谋,却隐约间成了长平努力坚强的源泉,她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抓住。
是的,她一定会击垮张淑瑶这个让她机会梦中都会痛恨的女人,一定会的。离开东魏时,她就已经暗暗发下的誓言,她一定不会让东魏瑶夫人失望。
让人看见又怎样?被人嘲笑又怎样?所有人都只不过是上苍手中的扯线玩偶,谁能有资格嘲笑谁?只不过现在是她长孙长平一不小心惹怒了线的那头,所以让她长个教训。或许下一个倒霉的便是那些嘲笑她的人了呢。
凡事无一定,人算不如天算,谁说的准呢?
那身月白,依然穿在身上,丝丝柔滑。起身,顾不上穿鞋,便走处寝殿。凤梧宫早已经空无一人,她即便就这样走出去,也不会有人发现。
夜深了,皇宫毕竟是皇宫,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让这天空过于黑暗,总还是可以依稀看清脚下的路的。
此刻只是早秋,雪国的夜,已经变得不那么温和。刚刚步出凤梧宫大殿,一阵寒风吹来,长平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但是无关紧要,这寒冷她早已经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