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四章、异时空。
云笙站在屋外，仔细打量起来眼前的小屋，小屋不大，最多只能容下两榻。奇异的是，小屋是建在半空中，由一根只有手臂粗细的木棍支撑着，门前则有一个软梯铺落在地，云笙想不明白一个堂堂的大匠师怎么会住在这样一个地方。看着那火光，云笙猜测里面还应该有一个熔炉一样的东西，那这屋子得狭窄到何种地步啊。
一般拜见高手时总缺少不了等待，云笙一脸坦然立在屋前，比自己预想得要快很多，屋门很快就开了，一个红通通的火炉出现在自己面前，紧接着屋内便传出一个老者的声音——“这里没你们事了。”
两个壮汉退了三步扭身便返了回去，“小后生，进屋谈话。”二人刚走，老者又开口了。
云笙这才有些紧张，他不知道下一刻自己要面对是一个怎样的人，不过那老者的声音倒是很和气，云笙缓步靠上去，没有了武技的他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看着那根孤单瘦削的木棍，云笙满心担忧抓起软梯向上爬去。
当云笙爬上软梯探头再望的时候，他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银发老者，老者略显单薄一身白衣，面色红润一脸慈笑看着云笙。
云笙急匆匆登上软梯站在老者面前，躬身道：“晚辈云笙，见过大匠师前辈！”这一站起，云笙才发现差异，这老者最大的特点就是个头很高，足足比云笙高出两头。
老者淡淡一笑，“后生不必多礼，有事屋里讲。”
不同于云笙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老人，这老者给云笙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没有鬼老那样的盛气凌人，也没有血滴子滴血子那样的神秘兮兮，这似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家。更让云笙不解的是，他隐隐觉得这老者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想到这里，云笙心底苦笑，不知是那根神经搭错了，自己竟然会产生这样一种怪念头。
屋内的景象比云笙想象得还要简陋，里面压根儿就没有床，唯一的装饰就是立在正中的一个熔炉，熔炉散发着灼烈的火光，不过好在这屋子是没有屋顶的……
短暂的一阵沉默，云笙霍地觉得两道锋芒向自己刺来，气氛变化如此之快让云笙不禁愕然，他满心疑窦得看着那老者，两颗炯炯的眸子散发着让人难以想象的明澈之气正在紧紧盯着自己，他不知道从门外到屋内这片刻的工夫发生了什么大事让这老者对自己的态度产生如此大的差异。
云笙不敢与那老者对视，他隐约觉着老者盯着他的下巴，云笙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没有胎记，没有伤疤，更没有饭渣。
“后生，你那蛛心是哪里来的？”老者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冷冽。
云笙闻言这才醒转过来，“不瞒前辈，这是前些日子晚辈在魔蛛谷临别之时蜘蛛人相赠之物。”
老者微微抬起头来，“相传几个月前，蜘蛛人跃过虹桥逃往曲山，这事可是你一手造就的？”
“正是，正是晚辈。”云笙不知老者是嗔是敬，怯怯地道。
“呵呵！”老者突然破僵为笑，“小小年纪就成为蜘蛛人眼中蛛魔一样的存在，怪不得能成为天外石的持有者。”
“天外石？”云笙有些发懵，“什么是天外石？”
老者微微一笑，“就是你怀里噗通噗通乱跳的那个家伙呀！”
“您，您是说冥石？”
“没错！”老者笑道，“你相信异时空么？”
“异时空？什么又是异时空啊？”云笙觉得自己在这老者面前就像个傻子一样。
“所谓异时空，就是在我们生存之外的另一个时空，也可以说是一个和紫藤大陆同样规模的巨大结界。”老者慢条斯理地道，“而天外石就是那个时空因为各种机缘巧合飘落到我们生活大陆的玉石，冥石只是其中之一。”
“和紫藤大陆同样规模的结界？”这恐怕是云笙这么多年来听到过最玄奥的一句话了，“结界都是有人控制的，难不成紫藤大陆只是别人控制的一个结界？开什么玩笑！”云笙越想越觉得荒唐。
“在我告诉你有关冥石的信息之前，你必须回答我几个问题。”老者把云笙从冥想中抽离回来。
“前辈请问。”
“你是鬼老的弟子？”
“不是！”老者话音还没落，云笙就脱口而出，在他心目中，鬼老是一个和血门一样令他痛恨的名词，当然现在又加入了一个石仙门。
“那你是骨翁的弟子？”
“也不是。”云笙的语气顿时缓了下来，骨翁其人他倒是听说过，见都还没见过还扯什么弟子。
老者一下子疑惑起来，“那这冥石是怎么来的？”
这一问，云笙就慌了，从这老者的话中得知，这世上似乎只有鬼老和骨翁两个人拥有这冥石。粗么一想，云笙就知道这石头的来源了，骨翁是玉仙宫的长老，玉梦是玉仙宫的少主，说不定二人就是师徒关系，这冥石定然是骨翁赠予玉梦的。
“这……”云笙搓了搓手掌，做出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
“你放心，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说出来，我保证不会泄密的！”老者果然看出了隐情。
“呃……”云笙大吞苦水，这老头儿也太不谙人情世故了吧。
沉默，沉默，云笙打算用沉默抵挡一切，大不了这老头儿什么也不说，最多也就是空手而归罢了。
“知道你为什么能来到这样的重地么？”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老者终于打破了沉默，云笙摇了摇头。
“五十年前，骨翁和鬼老一南一北两大怪才，他们不但是各自武道的佼佼者还是融炼界的翘楚，那时正值大陆融炼界出现断层，王室锻造坊难以觅到绝佳的人来大规模生产玉石砂，遂用两块冥石聘请了那二人。所以，从那时起，冥石就成为了他们来往锻造坊的凭证，见石如见人，是谁也不敢拦的。”老者说道，“但这二人生性不羁，已经有几十年不曾光临这里，这才有了我的出现。”
“有些话在下实在不好开口，前辈既然也说见石如见人，还请前辈告知在下这冥石到底是做什么的？”云笙好不容易抓到一点老者话中的把柄。
“先把冥石投进炉子里。”老者突然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老者手起盖掀，云笙手起石落，反正这冥石也不是正经得来的，云笙没有一丝犹豫就抛了出去。
冥石入炉后，在炉盖合上的一瞬间骤然狂躁起来，可怜的熔炉被撑起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疙瘩。只见老者倏然抬起双掌，一道幽黑的烈芒顺势没入了熔炉，这一刻云笙惊诧万千，他忽然觉得这黑芒他也见过，但具体在哪里一时间又想不出来，不过这让云笙发现他之前的那种感觉并不是神经搭错了。
这老头儿竟能能在这个结界里面发挥出武技，他的实力绝不是云笙所能相比的。
黑芒入炉，狂躁的冥石顿时安静了许多，时间缓缓流逝，如此过了半个时辰，炉内的景象才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能放在这里，云笙知道这熔炉定然不一般，在那灼烈火光的烤照下，冥石渐渐透明起来，云笙细细一看，那冥石却不是通体透明起来，而是中心眼球大小的一部分，透明体的外延还是与放在外面无异的黢黑。
老者接连发力，冥石的中心再度变化开来，不知为何，那透明中心的颜色竟又缓缓浓重起来，最终停留在一个让云笙十分沮丧的颜色。
那是一种枯色，比大荒要淡，比波涛要深，就像深秋后草木枯槁了一样，只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压抑。云笙盯了半晌，他发现冥石的中心似乎才是一块真正的玉石，这玉石的品质一如那枯秋一般的色彩，俨然是大陆上最上不了台面的那种——璞玉。
璞玉，也就是杂质很多的玉石，和斩雨瑶、浪仙瑾之类的完全是两个极端的存在。
云笙那是满心失望啊，此时此刻更让他感兴趣的反倒是璞玉之外那层厚有一寸的黢黑之物了，凭他的感觉那肯定是一种不错的铁料。
玉梦也曾说过，冥石是打造神兵的最佳材料，如果这熔炉能把内里的璞玉熔掉，给自己留下一些上等的铁料倒也不虚此行了。
老者依旧持续发着力，云笙则一眼不眨地盯着此时已是两重天的冥石。不知为何，云笙总想把目光放在璞玉之外的黑铁上，可那璞玉却总是强制着自己把目光放在它身上，云笙既纠结又懊恼，璞玉千般幻化，不过不管它如何变化，实在是提不起云笙的兴趣。
眼球大小却仿佛蕴含着一个天地，那是一个飞沙走石、草木枯黄、天地黯淡的空间，在那里看不出一丁点生机，仿佛死神刚刚光临了那里带走了一切一般。小小的世界里，云笙竟然从那里看出了褶皱的流痕、塌陷的砖墟、鱼鸟的骨骸，甚至还看到了一个个骨瘦如柴的老者缓步游荡在里面垂头拾着地上如柴的骨。
云笙甚至还能看到那僵尸一般老者的目光，淡惘、迷离、死寂，那只是一层皮纸包着的一副骨架。
他们拾起地上的骨骸，装进了自己的骨骸，很快，他们又被另一副骨骸捡走……
到了这个时候，云笙终于来兴趣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