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八章、雨棠。
一面旌旗，上书一个霸气外露的“石”字，算是此行的护身符了。
在此之前，云笙几人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踏上紫藤擂的征程，恍然间，他们都觉得上天和他们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一个都尉，五个少尉外加一个比较特别的千夫长组成了一个“前锋团”，众人说笑打闹，逮着一个愣损，这阵势哪里还是奉命扎营护边的军团，俨然就是说唱团。
当然，在这里面，有两个人是比较沉默的，一个是和众人不怎么熟的钟元，另一个就是月玲珑了，不知为何，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现在竟然不敢直视那个呆子了。
出了石饶城一路向南，紫藤之城距石饶城有将近两千里的路程，如果路途顺利的话，到了扎营地点调整不了几天就是紫藤擂开打的日子了。
想来，这场朝思夜想的战斗确实不远了。紫藤擂之后，从石冥窟回来，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夺冠的基础上，云笙还没想好自己的下一步要怎么做，是去北关还是应下陶婉儿的诺言随她去名谷派呢？
很快，云笙又把思绪拉到了眼前，他知道这一路是不可能平静的，别的不说，那鬼不留总让他难以静下心来。
五千人的军团，在整个大陆来说算不了什么，一个镇子基本就有这些兵力。但云笙所带的这五千人浩浩荡荡一路缓行的时候，整个大陆就此沸腾了。
原因很简单——这是石仙门五营齐全的正规军，按照他们的方向，那俨然是南征的方向。在此之前，天下各派千年间从未像现在这样正大光明发兵。五千人不多，但却是一个明晃晃的信号。
丛林高山、沼泽湖泊，无数探子活跃其间，他们奔向大陆的各个方向。
让天下各派愕然、王室惶恐的是，还有一个兵团，同样是五千人，在中都之南浩浩荡荡奔走而来，不同的是，他们的旗子上写着一个隽秀飘逸的“玉”字。
第二天，平静无他，五营未损一卒，强盗马贼看见那石字都是望风而逃。
第三天，依旧相安无事。
第四天，同样如此。
当第五天的时候，出问题了，不是人祸而是天灾。在走出三分之一多露路程的时候，天突然下起雨来，雨势异常凶猛，小指肚大小的雨滴瓢泼而下，好像苍天在阻止北国南征一样。
云笙坐在中帐，脸上布着一层阴霾，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在一天的时间里就让五营损失了五百多人，有的被呛死，有的被冲走，有的染上风寒。从来没有带过兵的云笙面对这样的突发事件一时间还真没有什么办法，他只能盼着老天早日放晴。
中帐内，只有云笙和王熊两个人，其余首领都在忙着照料自己的人，云笙一脸疲惫倚在大椅上，王熊则目不转睛盯着那天石仙门送来的地图。
“下一站是哪里了？”云笙淡淡地道。
“柳叶庄，过了柳叶庄在这上面能看到的就只剩下了鬼不留了！”王熊说道。
云笙点了点头，“你有在这一带生活的经历么？”云笙对于石饶城之外的一切都陌生得很。
出乎所料的，王熊竟然点了点头，“不瞒老大，我就是南方人，小时候跟着我爹还在中都附近做过买卖！”
“眼下已是深秋，放在往年这里也经常下这么大的雨么？”云笙问道，他之所以奇怪，是因为这雨实在是太大了，在他的认知里面，除非有什么逆天的家伙在施法，否则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雨。
果不其然，王熊摇了摇头，“中都附近的稻谷一年两熟，时下正是要熟的时候，根据农户多年的经验，在这个时候是根本不会有大雨的，所以才会放心收庄稼。真正的大雨一般在五六月份，可就算是那时候的雨也没有像这么大的，真是邪门儿！”
王熊这么一说，云笙心里突然涌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是有人在阻止我们？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不过云笙转念一想就发觉不对头了，“既然这人有这么通天的本领，何不直接斩尽杀绝而非要下什么雨呢？”
一个个谜团萦绕在云笙脑海里，他知道这么等下去的话，五千人早晚有亡尽的一天，“你在这里看着，我出去一下。”撂下一句话，云笙把赤灵往肩头一提就走出了中帐。
接天连地的蓬然大雨成为了眼前世界的唯一元素，雾蒙蒙的一片，即使在天狼瞳下也难以看出一丈多的距离。
云笙缓步走在雨中，他捕捉着一切与正常的雨不同的东西，无法扩展的天狼瞳就是其一，这让云笙更加肯定了这不是大自然降下的雨。
很快，云笙又发现了在平时根本无法想象的东西，地面上的水积到了一尺余高，快要没去云笙的膝盖，可从他走出中帐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时辰，大雨一直倾盆而下，地面却不曾再涨高半分！
“雨都下到哪里去了？”看到这违背常理的一幕，云笙背心一阵发凉。
云笙微微蹲下身，他把手掌平铺在水面上，他清晰得感到豆大的雨滴滴在水面上，水面一阵激荡，但无论如何动荡都不曾涨高。望着平路汪洋，云笙紧紧皱着眉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不大一会儿，云笙忽然觉得指缝发痒，好像无数丝缕滑过一般，凝神静气细细看去，云笙的凝色变得更重起来，在他的指缝，一道道煞为细微的“水纱”缓缓从水面渗了出来，紧接着又缓缓流向空中。云笙勉强捕捉着那流向空中的水纱，他蓦然发现这些水纱并不是直上天空的，而是在空中弯出一个弧度，紧接着几乎是平行得向远处飘去，很快云笙就看不到这些微物了。
落下的是瓢泼大雨，流出的细不可闻的水纱，无论如何云笙难以想象这二者之间的循环是控制水面的高度的关键所在。
可除了这些难以捕捉的水纱外，没有任何东西从水面流走，云笙不敢相信，但他不得不相信。
世间大道，没有雨道，是什么人能把雨水控制到这般境界？
云笙小时候经常听到堡子里那些老人们说一些武道方面的奇闻趣事，十二大道的产生并不是凭空捏造的，相传，很多年前天下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法号摩罗尊者，此人便是十二大道的排位者。
从法号上可以看出这人的武道是摩罗道，在上三道排位的时候就把摩罗道排在了最后。原本，天候武道又称五行道，乃是金道、木道、雨道、火道和土道，但后来的排位却把本属下五道的风道挪在了中四道，删去了雨道，把土道放在了下五道，改名遁道。据那些老人讲，雨道之所以上不了台面，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原因——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兽武道，人类不可能拥有这个武道。
鉴于这是人类武道之间的排名，最后也就舍去了雨道。
一边这么想着，云笙一边淌着水顺着那些水纱漂流的方向缓缓走去，隐约间他有些害怕，也许这倾盆大雨的背后藏着一只恐怖的怪兽。
走着走着，云笙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空中的水纱是朝着同一个方向流动的，也就是说，有一个中心点在控制着这一切。
这般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云笙的眼前突然泛起一抹嫣红，就像万绿丛中的一朵红葩，显得尤为刺眼。
云笙紧步上去，来到近前他就傻眼了，一株海棠漂浮在茫茫水面上，就像一叶无处可依的浮萍。不过它的样子非但不落魄反而显得熠熠有神，雨水打在棠花上就像打在一个小鼓上，一弹一弹就把那些扰人的雨滴弹得无影无踪，它周围的世界俨然是一片空明。
云笙俯身细望，红艳艳的棠花一串一串地挂在枝头，小花旁边掺杂着绿色的小叶子，给人一种乱枝纵横的美感。一朵朵棠花就像一个个红色的小酒窝，羞羞答答看着云笙。
莫名的，初见这棠花，却让云笙把之前烦躁的心神一扫而光，这株雨棠蕴含着袭人的魔力，仿佛一瞬间就能把一个人的心填得满满而不去想其它。云笙会心一笑，他的手指不自觉向那株雨棠触去，触到雨棠的一瞬间，云笙就像触到一个女子的肌肤，那种圆嫩如水的感觉让云笙整个人不由一颤。
不过，这种美妙的时刻只停留了很短暂的一刻，云笙忽地又觉得自己的指缝痒了起来，他难以置信得垂头看去，指缝中竟然又流转着无数水纱，只不过这一次不但有向外流的还有向内流的。
他骤然发现，所有的水纱都是以这株雨棠为中枢交流开来的，换句话说，这漫天骤雨的阀子就是这株让人怜爱的雨棠。
当明白了这一切，云笙险些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好好清醒一下自己，这样的刺激太难以想象了，恍然间，云笙看到了一只蚂蚁在扛着大象活蹦乱跳地跑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