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偲知道,至少在此刻她还没有送命,那个叫做蔓荭的妖果然被她说的话所震慑,甚至疑惑,后来只不过把她丢进个狭小的空间,虽然她看不见虽然眼睛上的痛楚还未消散,但她却庆幸自己保住一条命。她不能死,她还想把事情问清楚,还想解救被伽箬抓走的七曜。
“我不能死,无论何时何地,何种状况我都能熬过去,生死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又有何可怕的?”她安危自己,闭上了那双掺着血泪的眼。
“你有此觉悟本座甚是宽慰,也不枉当初施以计谋放你一马。”
“谁?是谁在说话?”黑暗中仿佛有个声音不断传出,那声音非常的奇怪,无论她怎么辨别,却都感觉不到那声音究竟传自何方。
“你不必寻找,因为本座不在此处。”
本座?能够称呼自己为本座的,除了上上的仙,就该是佛,难道说因缘际会她遇上上仙了?
妖,仙子,魔这些原本都不该存在的早已是见而不鲜,当听到那声音后言偲相信,她遇上了佛。佛与仙不同,佛讲究的是缘分和定数,她能在此遇见,应当是与佛有缘。当即也不管碰上的是否真为佛,她尊敬的跪下十分诚心。
“言偲,你眼前所见所感所遇见之事实则都是定数,你可知晓?”
“谨遵佛爷的教诲。”
感觉到与其略有和善后言偲试图感知佛的具体所在位置,可她不过是个凡人罢了,就算心诚也不知道佛究竟在她何方。
“你本是天庭守护之至宝碧霞珠,因守护天尊失职而掉入凡间,沾染了凡气而化作人身,其实就与你的修为已是无量高深,然你命中当有此劫数,若能跨过劫数则功德无量,若是不能你将会被魔气反噬,你懂吗?”
懂?若真的要懂,这高深的话她又真岂能听得懂,但言偲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她并非人亦非妖,而是天界灵珠所化。
“那我如何才能度过劫数?”
“此乃天意,不可泄露。”感觉有温暖之气从身而发,那一瞬她似乎彻悟,又似乎被困其中。
蔓荭除了每日照例来羞辱言偲之外也就没有别的什么事,蔓荭虽然是妖但对言偲还是有些顾忌,也许是听信了她当初的话,所以才不敢痛下杀手。伽箬像是从世间上蒸发了,再也不见他的踪影,言偲并不担心自己,反而有些害怕七曜会被伽箬利用。
这日牢房外来了个特殊的人,言偲并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他来牢房究竟是为什么,只是感觉到他在牢房外站了许久许久,欲言又止。
她摸索着攀住那根最粗的牢门伸手想要去探站在门外的人,但那人似乎有心躲藏,言偲分明已经察觉到他的位置,却又不能抓住他。
“谁好心来此?”她呢喃着开了口,语气略带沙哑。
四周平静的出奇她听不到任何声音,能够感觉到来人有些紊乱的呼吸声,但却听不见他的声音。
都说瞎子虽然看不见东西但他们的听力比寻常人要敏锐千百倍,尤其是言偲得到了佛的指引后她能够看见以前所看不见的东西,当然此看并非是用眼,而是用心。
佛说她命中该有此劫,佛又说她的个人安危身系三界,切记不能有任何损伤否则三界内外所有生灵都将会一片涂炭。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光明磊落又善良的好人,可要是因为她一人之失,而造成无法挽回的悲剧,就算她死也是不可被原谅,所以言偲听信了佛的话,无论如何无论在何种逆境一定要坚韧的忍住,不可放弃。
“不愿说话么?”她扬嘴轻笑,“既然不愿说话,能陪我聊聊吗?”
她有一种直觉,站在牢门外那人她认识,并且应当还是个非常熟悉之人。但他既然不愿开口,那就让他听着自己说。
“让我猜猜你为何会在此地。”言偲顿了顿,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瞳依然清澈如水,可是却缺少了灵性变得暗淡无光,更因失明的缘故眼睛看上去灰蒙蒙的,甚是可怕。
感觉来探望她之人轻轻点点头,她更是笑了,嘴角绽放一抹及其甜美的笑容,如同冬日里照射而来的那道暖阳。
“其实你是有话想对我说,是吗?可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说的对吗?”
“不对么?”
“对……”
一直都不曾开口说话的那人总算开了口,从声音上辨别应当是个及其年轻的男子,男子声音纤细若流水,但却像是故意压低了般的,听着有些怪异。言偲笑笑,心中早已一片清明,却又摇摇头:“此处并非你该来的地方,走吧。”
“我看看你便走。”
看?他看的见她,只可惜她却看不见牢门口的人。
“我这般丑陋的模样有何好看的?我宁愿在你心中记着的会是我最美的样子,所以你还是离去了罢。”
“你知道我是谁?”
“我不知你是何人,我又看不见。”
言偲仿佛听见那纤细的声音柔弱的抽泣两声,她险些控制不住扑上前去,但还是被她忍住。
两人之间的言语十分短暂,直到后来言偲渐渐的沉默,而那纤细之声却言之滔滔,他说了许久之后,言偲方才开口,又是委婉的劝其离开。
就连叹息声也渐渐远去之后言偲这才肯卸下那冷漠而又平淡的假面具,放声痛哭。这应当是她离开了涟依阁之后第一次痛哭,在心中警告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瑶华,我相信你自有难处,我相信。”当他离开后许久,她才嘶哑的开口,空洞的瞳孔‘看’向远方,他离开的方向。
瑶华啊瑶华,就算你刻意压低了声音,就算你站在十丈之外但我仍然能够感觉到是你,就算我眼睛瞎了,但我却能够嗅到你身上的气味,你总会在衣裳上挂一只小囊,囊中放些晒干的花,也许你不记得,但我却清楚的记得那些花的味道。
你不必跟我解释,也不必刻意的装作从不相识,其实只要你的一个眼神我便能心领神会,不会干扰你。
伽箬第一次来到苦无之地的地牢,在以前,他一直不知道苦无之地的宫殿里居然有这样的地方,因为在魔族,完全没有劳的概念。就是在那阴暗有很潮湿的地方他看见了许多被关着饱受折磨的妖,而在那一间又一间整齐分割开来的牢门外他见到了那浑身沾着血的女子。
在女子前十丈之外站着一抹鲜红色的身影,身形修长而又瘦削,那一头灿烂的银色长发一直垂至腰际,以白绳扎住一缕长发,几日不见那男子似乎越发瘦削,看的伽箬心里有些发毛。当林瑶华黯然离开后伽箬这才走到言偲跟前。
眼前这凡人女子和数日之前见到的并无差异,只不过她的眼睛似乎看不见了,不仅如此伽箬看见言偲身上那大大小小的伤口,膝盖上的伤甚至已经恶化,泛出一缕腥黄。
“言偲,如今你该知道违背和欺骗我将会得到怎样的后果了吗?”他原本想放声大笑,但不知为何看见言偲那模样居然一点也笑不起来。
女子抬起头摸到牢门边,‘看’着他:“魔君?”
“你若是屈服与我,我定会治好你的眼伤,如何?”
“倘若我说不呢?”言偲摇摇头,紧咬双唇,原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嘴上更添一道新伤,“言偲恳请魔君大人,放过七曜。”
“他是你心爱之人?”
“不,他不是。”
“那么他是你今生至亲之人吗?”他又问。女子仍然摇头。“不,七曜也不是我至亲之人。”
伽箬放声大笑,紧抓住言偲的手腕:“既非心爱之人又非至亲,你为何要替他求情,如今你是自身难保,你应当管好自己才是。”
这娇软柔弱的女子连自己都保不住,为何总是要替别人考虑,她难道不知事事为己方能好好活在世上的道理吗?
“正是因为七曜非我至亲至爱之人我才要将他救出,我欠他一命。”
一向自诩冷酷无情的伽箬此刻却被女子的话所震撼,击中了心中唯一柔软的角落,半响他开口:“他生或是死,其实全在你手中,以后你若是乖乖的听话,我不会伤他。”
“魔君大人你若是又戏弄我呢?”
“我伽箬以酆都魔族起誓,绝不欺骗言偲,若有反悔,他日定受五雷轰顶身首异处之苦,如今你愿相信吗?”
言偲这才肯安心的点头,下跪:“只要魔君大人遵守承诺,言偲必定在魔君大人身侧,绝不背叛。”
他捏着言偲的脸说:“你应当很清楚背叛我的下场,如果让我发现你心起背叛之心,我就会杀了他,林瑶华。”
听到那三个字,言偲略微的颤抖,脸上露出十分痛苦的神色,却又摇摇头:“言偲不知魔君大人说的林瑶华是何人。”
“你不知林瑶华为何人么?那么我来告诉你。”他轻抚上言偲的脸庞,一字一句缓慢的说道,“他是修炼近千年的九尾妖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