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箬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位虽然浑身是血,却又骄傲清冷的凡人女子。他在苦无之地也有好些年头,什么样的妖没有见过,无论多么倾城的美人,从来都逃不脱他的手掌,而伽箬也是一眼就看穿了这女子的真实身份。真有趣,在此闲逛之际居然会碰上已经有了灵性的碧霞珠。
“既然没事,我先走了。”言偲转身便走,但她没走两步,却被束缚住。
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红绳绑住了她的双腿。感觉到身后那炙热而又好奇的视线,她全然不遮蔽,就这样大方的对上了他的双眸。
那是双比彼岸之花还要红艳如火的瞳孔,眼眶狭长,挑出个细长的丹凤眼。他像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凡人女子,笑中深藏起让人无法捉摸的意味:“有趣的凡人,留下如何?只要你愿留下,想要什么都可以。”
见到她挣扎的神情他又说:“在苦无之地,若是没有人帮你撑腰,也许你活不过明天。”
“苦无之地,那是个什么地方?”
他大笑:“你连苦无之地是什么地方都不知,还敢贸然前来?让我看看。”
红瞳里亮起一点光,随后又熄灭:“言偲,做个交易如何?”
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她似乎从来都没有提过自己叫做什么。难道是妖都有未卜先知,能够看见过去与未来,还有眼前人的姓名与身份吗?“你怎么知道我叫言偲?”
“嗯,现在天气有些晚,不如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聊?”
那宽大的银纱制成的长袖轻轻的一拢,言偲便感觉到眼前似乎变得模糊。当他收起长袖衣摆时,眼前所出现的让她惊讶不已。原本是站在一片紫色的花海之中,天空还飘着一丝清凉的细雨。雨停了,花海也枯萎。像是走马观花般,枯萎的花海变成了堂皇富丽的大殿,虽然深色的帷帐让人感觉十分的压抑,但地上紧紧铺砌的金砖却让她觉得震撼。
男子究竟是用了什么妖术,眨眼间便换了位置,还是说那些花海不过是障眼法,就连这堂皇宫殿也是虚无。
也许是看穿了女子心中的想法,斜坐着的男子接过貌美侍女递过的葡萄美酒,斟了一杯:“区区雕虫小计罢了,若是我愿意,别说是瞬转移形,就算要上九重天,那又有何难?”
乘在琉璃玉杯中的葡萄美酒漂浮到言偲眼前,男子做了个请的动作,便先一饮而尽:“我明白,在你们凡人眼中,也许这些都是不可思议,但这是在苦无之地,你知道何为苦无?”
她摇摇头,似乎还未从迷茫中缓和。伽箬揽住身旁那金硫羽衣美女子,轻蔑的笑:“思若,你来说。”
那被唤作思若的貌美女子抿唇轻笑纤指点了点伽箬宽阔的肩膀,半依靠在他身上,后背露出一片如雪肌肤:“苦无之地当然指的是妖的世界喽,不仅是妖,还是邪妖世界。”
“邪妖……何为邪妖?”她只听过妖,却不曾听说过何为邪妖。
思若嗤之以鼻,那弱小女子居然连邪妖都没听说过居然就敢独闯苦无之地,若不是碰上善良的魔君。恐怕她早就是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何为邪妖?这是个好问题。”眉目流转之间无尽魅惑,言偲第一次知道一个女子居然还会有这样勾魂摄魄的眼神,想当初涟依阁中那些姐妹,跟她相比及不上万分之一。
而她自诩清楚的了解所有的男子,但自从林瑶华出现后到眼前这奇异的男子,一次又一次的打破了她心中最后一点自信。
“看我不就知晓了?”她轻佻眉,双手犹如水蛇般的缠向伽箬。不……不是犹如水蛇,而她的双手真的就是两条蛇。甚至原本该是纤长指尖的部位上吐出猩红色的惺子,嘶嘶作响。
言偲睁大了瞳孔,双手紧紧地捂住唇,生怕惊恐的叫出声。她向后退去几步,不慎打翻了男子送上的葡萄美酒,酒泼洒而出,落在金色的地上,泛起一阵浓郁的酒香。
“如此好酒居然都浪费,真是不识好歹!”他微微皱眉,思若还以为魔君生了气。瞪着一双美目看向言偲,蛇臂绕向言偲的腰。“居然敢辜负王的美意,找死!”
“思若,我何时说要她死了?”修长双指轻捻起她的下巴,手中燃起了一阵青烟,“不识趣的东西。”
言偲伸手紧紧捂着唇,但肺腑已经一阵的翻滚,险些要吐出来。眼前男子所做所为让她想起了一个人,天华山上的妖王黑月。他就是这样的张狂和轻贱生命。但黑月和这男子又不同,黑月狂则狂已,但却没有那个资本。但是他……
伽箬满意的看着消融在手中的女子,笑:“虽然我不太喜欢别人将我和其他人相比,特别是与那些十分弱小的妖相比。”
那一眼,宛若千百根针狠狠地刺进她心中,扎的血肉模糊。但她也不敢反抗,也不能算作是不敢,只是迫于他的压力所震摄。阴冷神色转瞬即逝,下一秒,居然温和的笑:“但你比喻的倒也恰当,听得我很是欢喜。”
“你……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些什么?”
“多容易的事,我不仅知道你想了些什么我还知道,那个藏在你身躯中的妖已经走了。”
走?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她又多问一句:“黑月他走了?”
“你若是想他,我再将他召回来便是,如何?愿意留下吗?”他伸出手,仿佛要拉住她的手,但却僵在那半响才拉起缠绕上的红绳,“如果想走我也不拦着你,门就在那,请自便。”
言偲感激的点点头,再也没有留恋,踏着脚下清脆作响的金砖。匆匆跑向外,大殿内的烛光非常黑暗,只有当她向前跑时,才能感觉到那零星的亮光。
见到女子毫不留恋转身便走,伽箬那张俊美非凡的脸上露出一丝惆怅。但惆怅却没有停留太久,便又被那笑容所占据:“你想要走也可以,不过你得考虑清楚,你走出了大殿之门,他可就活不了了。”
奔跑着想要赶快离开这让人感觉压抑宫殿的言偲听见伽箬最后的那句话,顿下了脚步:“你抓了七曜?”
他摇头,嘴角却带着笑:“我没有抓七曜,是他自己闯入幻境可跟我无关。”
“那你能救他吗?”
伽箬问:“你想不想他死?”
言偲盯着那银纱男子瞧了半天,却又低下头:“我不过是个普通凡人女子,留在你这也是给你增添烦扰,为何呢?”
他并不像言偲以前所见的那些男子,说出一大堆光冕堂皇的理由,伽箬盯着她时的表情就像是盯着一个猎物:“因为我觉得你比较有趣,如何?考虑清楚了吗?以你交换一条命,这个买卖很合算。”
他并不喜欢她,甚至连到欣赏的地步都没有如果硬要去分析,只能说她先前的作为让他觉得很有趣,所以才想她留下,倘若有一日他不再觉得她很有趣,也许就会像死去的思若瞬间毙命。
她到底该不该为了个相交不深的七曜而留在这?
言偲似乎忘记了一件事,那便是,眼前这位男子,他拥有看透人内心的本事,在他的面前,所有的想法都会袒露在他面前,没有一丝秘密。
“好。”她苍白了脸色轻缓的点点头,“我答应你,但是你也必须保证,让他安全的离开。”
“那是自然的,死在幻境中的人太多让我也颇为烦恼,还要找人定期去清理,那多麻烦?”伽箬伸指轻轻捏住琉璃玉杯,任那甘醇美酒往下落,“你既然愿意留下,那过两日便由你来清理吧。”
“来人。”男子微微张唇,又招来一些貌美侍女,“坐下,陪我看看歌舞。”
言偲面前多出了一张小宽桌,桌上摆满了珍馐玉食,就连盛放的盘子都那般晶莹剔透,完美无暇。言偲并不知伽箬是否真的放了七曜,只能遵循着他的要求坐下。
貌美侍女扭动着水蛇妖,妖娆着替言偲倒了满满一杯的酒,便低着头迅速的离去。
不得不承认,妖族的女子个个妖娆美丽,莫要说是眼神,就连她们的每一寸肌肤似乎都勾魂夺魄。只可惜言偲并非是男子,否则也许会被她们所吸引。
“言偲姑娘,你觉得我殿中美人的舞蹈如何?”话音刚落,领头的那白纱衣女子便旋转着的绕到伽箬身后,伸手剥去一颗葡萄,递到他嘴里。
葡萄美酒配上貌美的佳人,这宫殿果然是万分奢华,虽然她不曾去过皇城内的皇宫,但根据她的猜想便以得知,苦无之地的宫殿也许比皇宫还要奢华。但再美的酒,再怎么富丽堂皇言偲也不可能看在眼中……听见伽箬忽然的问话,言偲心中暗暗的升腾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又说:“早听闻你们凡人女子舞姿卓绝,不知能否让你跳支舞?”
“大王!”白纱女子撇了撇嘴,十分轻蔑的看着言偲,“人类跳的舞哪里能入大王的眼,再看这姑娘冷眼相对的,怕是没那个意思。”
“哦?”伽箬顺着貌美女子的视线看向言偲,“既然如此,那就把幻境中那只魔虎抓来烤了给你们享用如何?”
“多谢大王!”
有女子又不愿意:“大王,奴家听说那魔虎成年已有许久,怕是肉质不鲜,奴家怕吃了咯牙,还不如把他送给我们。”
“对呀对呀,奴家听说那魔虎长得一表人才,不如将他赠与我们。”
那几个妖女居然就在言偲的面前谈起了要将七曜分割之时,她们甚至还定好了时间和日子,而魔君伽箬也未阻止,就那样淡淡的听在耳中,觉得甚是欢乐。
身旁侍女们说些什么他倒是没有兴趣,只不过他如今罪有兴趣的是,看她脸上微妙而又有趣的神情。
女子就那样静静的坐着,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但是那一汪而又清静的眼瞳中,泛起了深重的怒意。她忽然站起身,淡淡的说:“我的舞技粗略,怕是会献丑,但既然你执意,那我也只能献丑了。”
“慢着!”她都已起身准备站上台前,但伽箬却又出声止住,“你穿的如此丑陋,还是换一件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