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那只是囚禁鸟儿的居所,锦衣玉食,最可能让人变得不堪而又腐朽。
她被囚禁在那富丽堂皇却没有一扇窗子之地,身上穿的是锦衣,带着珠桓翠玉,然,那颗心却犹如被冰封的霜寒般的冰冷。
当百鬼公子秦离桑翩然而至,她并未觉得害怕,言偲的心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变得麻木不堪,如今就算是天帝老儿站在她的面前,也绝不会有一丝的颤抖。
秦离桑,并不像传闻当中那样寒冷阴险,和伽箬比起来,他更像是个偏偏文弱的公子哥。一把白扇摇晃,谈笑之间却早已风云变色。
他微微弯腰,稍作礼数,说道:“言偲姑娘,这些日子来辛苦了。”
“不知,这些侍女伺候的如何?虽然她们也是魔族之人,但,应当和凡人的侍女没有什么区别,这饭菜是特地制作的,也不知可否可你的意。”
“公子多礼了。”她半坐在那,长发遮盖住美丽的脸庞,只露出一双眼瞳,她看着秦离桑,却又轻缓的将视线收回,“换你在此处试一试,被关起来的滋味如何?”
“这……不恰当之处,我也曾和伽箬大人商议过,可是他觉得,这样对待言偲姑娘却是最好的,谁让姑娘愿意四处游走。”
听着秦离桑的话倒像是伽箬派来的说客,他本人倒是就不曾再出现过了,以为就派个人前来随便的说上两句就能够磨灭心中的不悦么?若是这样,这魔君伽箬想的未免太过简单了。
“这些话,是伽箬让你来说的吧,既然派来了说客,为何他自己却不出现?”
秦离桑眯着眼摇头,意在反驳了言偲的话,他说:“姑娘此言差矣,我并非是帮伽箬大人说说客的,我们魔族并无你们人类那么麻烦且十分多的事儿,我们若是想要做什么,自己做去便是了,根本用不着派人来游说,实话不相瞒,今日我前来伽箬大人并不知晓,而且我只是想看看,让我们大人另眼对待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如今看过了,可否离开?”
“对于大人的行为还请言偲姑娘不要误解,他却是好意,且,这样的行为在我们魔族之中看来也并无什么不妥的,更何况,他是酆都城之中地位最高之人,能够得到他的青睐,言偲姑娘应当觉得荣幸才是。”
“哦?”她的语调之中似乎有些变了味道,问,“但如若,我对你们的伽箬大人原本就无情感,最多有的也只是恩德罢了,我明白,他曾经是屡次救过我的命,相互报答,我也告诉了他的事,说起来,应当是扯平了,可为何,还要将我禁锢起来?”不仅仅如此,伽箬似乎还怕言偲想不开寻死般的,将她体内的法术也一同禁锢了,可以这样说,就算此刻她心中存着死的念头,也是做不到。
摇着白扇,全然没有那百鬼袭身的让人心中顿生恐惧之感的男子思考着,最后才选择将事实相告:“言偲姑娘,你一直都不肯接受我们伽箬大人,我也明白,是因为那狐妖林瑶华吧。可,你得想的仔细了,在危难关头,解救你的人是伽箬大人还是那忘恩负义的林瑶华?”
他用忘恩负义四字来形容林瑶华,倒是有些激起了言偲心中的愤怒,可是她仔细的想,却也无法为林瑶华辩解。
百口莫辩却也只能稍稍变变脸色:“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林瑶华。”
“哦?就因为你与他早些相识,还是因为别的,你可别忘记了,当日你们在月华山上有妖捉了你要杀你,林瑶华空有一身法术却不曾来救你,后你险些被人当做是妖杀死,而林瑶华又在何处?若这些都忘记了,苦无之地,林瑶华见你受苦,却装作与你毫不相识,你吓了双眼,他也只敢悄悄躲在远处查看,往后的种种相信就算我不细细说明,你也该分辨的出来,他是如何对你,你又是如何对他。”
瞧见言偲微微张唇像是要辩解却又紧接着往下说:“不必误会,我这般的说并非要你衡量清楚林瑶华在你心中的分量,说白了,在我秦离桑的眼中,你和一般寻常女子并无两样,我只是想让你记清楚,林瑶华是如何对待你,而你却又是用何种态度来对待我们的言偲大人。”
林瑶华为了复仇,就算看见了言偲在水深火热之中也不敢相救,反而奢求有奇迹能够救她脱离苦海。而言偲口口声声说早已经偿还了欠伽箬的债,可是这债,哪里真的偿还的了。
秦离桑并为将话敞开来去说,他心里也知道,像言偲这样聪慧的女子,不必重复去说,只要稍稍点上两句,她应该就能明白,什么话若是都要敞开了去说,那就没有一点意思了。
见到她似乎沉默下来之时,他又趁机多说了两句:“虽然伽箬大人将你看作是特殊的女子,可是我还是想要规劝与你,他是我们魔族最大的统治者,接下来他该做的事情还有许多,而我可不希望,他的世界之中有你的存在。”
“百鬼公子,那你的意思是?”
“我放你离开。”嘴角轻轻扬起一抹奇异的微笑,那双比夜色还要黑暗的眼瞳里噙满了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但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
“是什么事?”
“今生今世,绝不能出现在伽箬大人面前,就算是你日后后悔了也不行,否则。”
那双比女子还要纤细的手轻轻抬起,指尖上泛起了一丝银色的光芒:“否则你将会承受百鬼嗜心之痛,如何?”
她仿佛看见,男子的身后紧紧的围绕起无数形态怪异,又凶神恶煞的鬼魂,张牙舞爪,只等待他一声令下便将言偲从头到尾吞噬个干干净净。
强忍住心中那无比的恐惧和对其的厌恶,点点头。
以往每次遇到危险困难之时,都会有人助她一臂之力,就像这一次也不例外可是言偲却从来不认为,每一回都能有像这回的好运,就例如说,每每有人救你,可是事无一百,总会有一次面临着最为难之时,而那时,也许,没有任何人来救她,所以在遇到危难之时,并不可能祈求着,有谁能够在危急当中拉你一吧。
所以当她看见,那犹如冰霜一般女子出现之时,言偲心中就想着一句话,该来的始终要来,总是要一人面对困难险阻,而非寻人救助。
在遇上危险之时,无论是谁的第一反应都是逃离和退却,就算是言偲也是一样,她一边看着那名叫做冰璃的女子,一面不断的向后退去,可是双腿却犹如被定住了一般,怎么都无法动弹。
冰璃冷声笑道:“你这珠子,空有一身的法力却不知如何运用,否则,我的术法又怎能困得住你。”
她想要开口,冰璃却连她的咽喉都已经封住,张了张唇,半天发不出一丝响动。
头顶上雷声轰轰作响,震耳欲聋,天色也开始变幻黑暗起来,然,女子却犹如完全看不见那忽然转变的天空一般,看着言偲:“今日,你落在我的手上,我定让你,比死还要难受。”
比死还要难受?一直以来,不正是有许多人这样来威胁过她么?如今还要再来一回?她瞪着双眼,来回转动,视线收拢却又拉远,缓慢却有些快速。
“怎么?想要等待伽箬来救你?”在言偲看来,缥缈如仙的冰璃却摆出了一副恶毒的表情,看着就让人心里暗暗发凉。
着紫色衣衫的双手拉扯而上,抓住了那一身奢华的女子手臂,撕扯之时,尖锐的指甲从袖子上划入,留下一道及其幽深的口子,鲜红的血液缓缓而流下。原本,无论是哪个女子,见到这样的场景都该惊慌失措,可当事人言偲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的冷静,仿佛,被划开的手臂流出鲜血之人并不是她。
冰璃也有些许被她那十分镇定的表情所惊讶在她的意识当中凡人都是十分脆弱且情绪激动的生物,尤其是爱美之心的女子更是翩然,但她却显得一点也不害怕,瞧着也让人感觉到不可思议。
“我会将你带到一个伽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不仅仅是伽箬,无论是谁都找不到你,然后让他尝尝,什么叫做真正的痛苦。”
“你为何,这般恨伽箬?”被封闭住了咽喉,无法开口的她奇迹般的开口说了话,似乎有些惊吓到冰璃。冰璃紧紧抓住的手在那一瞬间忽然的松开了……就在松手的那一刹那,言偲反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冰璃仙子,有时,仇恨并不可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而且仇恨并非一个人宣泄感情的唯一方式,还请你仔细的记个清楚。
再然后,在冰璃眼前,她的身影逐渐的变淡变淡,就在他的眼前,睁着眼看见了那名叫做言偲的女子消失,她想要快速的抓住,谁知道,越是想要抓住,越消散的快。
也就在那一刻不知道为何,冰璃恨她恨到了骨髓当中,恨到想要让她死去,那样的仇恨,足以撼动天地,然,她虽然这样想着,可始终不再是神仙的躯体,仙法受制,更也许心境发生了变化,就连仙法也不得使用了。
“啊!”撕扯之间,言偲不知道运用了何法术,竟然将她打伤,而后便化作一阵清风离去,只剩下冰璃一人傻傻站着,看着那流着鲜血的手臂,还有那狰狞的伤口。
伤口并未快速的愈合,也未结痂反倒越来越厉害起来,渐渐的冰璃发现了一件事,沉睡千百年,耗尽了法术,那身躯体似乎也随着老去了,她先是从手中看见了苍老的痕迹,再由发上,也发觉了变化,力量的流逝让她心中压着的那块大石头更加沉重,她对伽箬的仇恨也因此而更加深重。
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衰老而死,也害怕,在未向伽箬报仇之后就孤独的死去,他却依然逍遥的活在世上,她这个被利用的工具却因此而永远的消失,想到此处,紧紧咬住双唇,直到咬出了鲜血。
“冰璃姑娘,若是想要报仇雪恨,也并无法子。”
“黑月你有什么办法?”她是真的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黑月是妖,她居然为了报仇而去听妖的话,甚至想要妖来帮忙。
黑月在她眼前,笑的十分灿烂:“有些事我本是不该提的,可是,我也不愿看你这般痛苦。”
那张脸,笑的如同鬼魅一般,他又说:“你该知道,我们这些妖虽然是你们最为不耻的,可是我们也懂许多修炼的法子,例如说,能够快速突破,而成就无上法术的法子。”
其实冰璃原本不该受到黑月的蛊惑,更不该因此而对所有人产生敌意和恨,可是黑月就是利用了潜藏在冰璃心中的那一丝滔天之恨,答应了他所提出的建议。
她将周围封闭而起,不让任何人靠近,然后放出了当日被收服的那个鬼怪,似乎是言偲又欠上一条债的男子,看着他熟睡的犹如婴孩一般,冰璃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曾经救过她,却是假惺惺伤害她的人。想起那人,心中犹如是被火烧过一般的十分疼痛,而又被灼烧着。
她缓步向前,脚底似乎燃烧起一团无名之火,将脚下所有的一切全都燃烧。
冰璃冷静的看着那男子,又想起了身为凡人时的白月华,越看白穹,越像是白月华。最后,甚至将两人的容貌相互叠加,重叠成一个。
“白月华!你害的我仙不成仙,人又不成人,害得我背负着背叛的骂名,害我尘封那么多年,却是你一手导演的,你还真是狠心,这般事情都能做的出,为了你我做了许多事,甚至不惜背叛父皇,可是你呢?”她轻声呢喃着说道,边呢喃着,边越觉得,那人背叛了她。
又想起自己如今这不堪的身躯,她更是心中一阵的愤怒,手心聚拢起那非常霸道而又强悍之法力,就是冲着那男子聚集。
白穹,也许是因为外界温度不同而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眼睛是非常迷茫的,犹如一只闯入了不该闯入之地的小动物。当他清醒了思维之后,却又见到了那一张如花一般美丽的脸庞,白穹记得,眼前这女子就是当日替他超度,让他脱离了魔控制的仙子,可是,眼前这仙子越看越是觉得哪里有些古怪,他正欲开口去问。
却瞥见那那冰冷扫射而来的眼:“你这鬼怪,当日是我救你性命,如今,你是否该知恩图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