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华你可还认得我?”他问道。
白狐低眉,沉声说道:“自然,你就算是化作了灰烬我也是认得的,琅桓皇朝涟依阁,你处处为难偲儿,三番两次置她于死地,白日装作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背地里却做些伤天害理的勾当,你这虎妖我又怎会不记得?”
林瑶华声音之中掩盖不住的敌意,想必他并未仔细去想,两人由一开始就是相互敌对,那白穹为何还要救他,只要他一想到,白穹曾经抓走了言偲,害她所受的苦就恨不得将他的肉一条又一条的撕下来,丢弃在一旁。
“对那时,我们是见过的,不过林瑶华,你如今是要作何?”黑衣男子话音未落,白狐犹如飞箭一般的飞射而出,双脚弹跳,看似柔软无力的四肢却爆发出非常强劲之力,却又十分的轻盈。
长长的利爪直指向黑衣男子,电闪雷鸣之间,白狐脚下那一整片土地瞬间化作了粉尘,落下一个大坑,他并未落进坑中,反倒在半空之中伸长了那雪白色的尾。
黑色的瞳孔之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忽然的又探出一尾,甩向黑衣男子。
虽说他化身为原型可是,这比人形之时的林瑶华更具有爆发力,少了那些繁复而又损耗力量的虚化法术,以力量之间相较量,这才是妖与妖之间最大化的对决。
黑衣男子因为林瑶华那及其巨大的力量而向后退去数仗,猛烈的咳嗽起来,来不及召唤出鬼火,居然以肉身去抵挡,被重重的摔在了一旁。
嘴角咳出的血沫混着尘土显得有些粘稠,他低头,后又抬起头:“你我之间,真的到了生死相见的地步么?”
他的心比起嘴角正流淌着的血更加冰冷起来,就像是那雪山上无法融化去的雪一般,流淌着的血液一点一点的变冷。
无数次幻想过,再次遇见他时的场景,心情无谓是十分激动的,好几次想要开口吐露真相,却又迫于各种原因最后将那真相吞回了肚子里,而如今他想要和林瑶华相认,但林瑶华却似将他当做了仇人,恨之入骨。
“倒非真的要生死相见,其实你我也没有太大的仇怨,并且你今日还救过我一命,只不过,你这虎妖留在世上一日也是生灵涂炭,倒不如,将你的内丹让给我。”
这番话,他似乎曾经也说过,就在那风雨交加的夜晚,他犹如蜥蜴一般的攀附的言偲的窗子前,后被林瑶华抓住,那时的他正是盯着他的内丹说出相似的话:“反正你不过是百年的修为,但的内丹还不错,就让给我吧。”
作为魔虎时候的记忆甚是清晰,而那话从林瑶华口中说出之后,他却又觉得十分不是滋味,具体是如何的,他也说不清晰,但就只是觉得林瑶华不该说出这一番话来。
百年的时间,改变的,并非只是那苍茫而又充满着雪色的仙霞洞,改变了的,似乎是两颗,原本善良而又干净纯粹的心。
七曜曾经天真无邪,心中所想保护的只有林瑶华,和他的母亲,他也曾经一味的疯狂的恋上了那狐族最美的公主,虽然,她比自己大上了几百岁,虽然她身边还带着个孩子,虽然她从未接受过他的心意,可是那时的他心思却十分的简单,让自己强大一些,永远的暗暗守在她的身旁,看她安全,那也就安心了。
而林瑶华,曾经淘气爱作怪,却也有着一颗赤子之心,聪慧却不善于攻与心机,虽然淘气,却十分的纯真,整日在仙霞洞四周游荡以欺负小动物为乐,却从来不会伤害本为同源的动物。
可是,那两颗纯粹的心,却因为仙霞洞的动荡而渐渐的转变,消失了原本的色彩,只剩下,狰狞的红色。
在回想起当初美好时光之时,他忽然想,不再开口,就让这一切成为没好的回忆,让林瑶华的心中永远的记得当初在仙霞洞中被欺负的那个憨厚少年七曜,而非如今这个满身妖气手里头沾满了鲜血的七曜。
目光似乎在那一刻澄净他轻缓的点点头,松开了 防备,不再做丝毫的挣扎。
长尾绕上了男子的脖颈,林瑶华大声笑:“你这魔虎,当日那嚣张的气焰都跑哪里去了?为何不说话?”
“这是我欠你的,还你。”他说,“我欠偲儿的,我也还给她。”
“住嘴,凭你怎可提及她的名字?”白雾缭绕,那小狐的身影逐渐的拉长又拉长,四肢伸直长出了双修长而又纤细的手,当雾气散去之后,那一头璀璨银发,妖娆而又俊美的男子出现在他的眼前,林瑶华挑了挑丹凤细眼,“如今我取了你的心,也该是替天行道。”
天,他整日杀戮吸取精华魂魄,竟然也会说想替天行道,不这该是他心中的想法罢了,他是想摆脱妖的身份,却无奈只能被那身份所缠绕一生,整日做着伤天害理之事,却还是要告诉自己,从不伤害人性命,也许,他想要抚慰的只是他自己的那颗心。
其实,林瑶华最不喜欢见血了,因为看见血,就会让他想起那一夜,仙霞洞中那一件极其悲惨的事,让他改变了一生的那件事。
但林瑶华心底却又是十分喜欢见血的,看见血就像是他身上那一件红色的绸缎,鲜艳耀眼。
他双手抵在黑衣男子的胸膛上,隔着皮肤触碰那跳动着的心脏,林瑶华知道,妖的内丹就藏在心脏的附近。但他又忍不住回头,害怕那诡异而又冰冷的女子。
如今虽然恢复了法力但元气大伤,且那仙加注在身上的仙法尚未清除干净单单对付这虎妖一人已经是够呛,倘若再换上一人来,那就有些困难了。
仿佛是看穿了林瑶华心中的想法,早已经放弃了抵抗的男子说道:“鬼女前辈你不用担心,我的生死她并不会看在眼中,我与她也并非你心中所想的关系,所以如果你想我死要我的内丹,如今是最好的机会。”
锋利的手掌穿透了他的心脏当他将手探进心脏时,触碰到了一层纤薄的膜,林瑶华明白那内丹就在纤薄那一层膜之内,而跳动的,正是因为内丹支撑而跳跃的心脏。
可以这样说,林瑶华离那颗心脏和内丹,近一寸之遥,可就在他即将要寻找到内丹之时,却顿住了手,他发觉,自己并下不了手。
而此刻,男子给他的熟悉感愈来愈强烈,那刚毅而又俊美的面容,因为修炼邪术而变得越发苍白脸似乎和当年的模子有些相近。那模子像极了北俱芦洲,仙霞洞之中的好友七曜。
“怎么停手了?内丹就在此处,你为何要犹豫?”白穹问他。
林瑶华摇头:“不知为何,我觉着你好熟悉,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听到林瑶华的回话,他的脸色越发惨白起来原本还有些平淡的视线变得紧蹙,咳出了更多的血沫,而男子那十分怪异的举动让林瑶华大为的吃惊,他猛地收回手,手心却泛起了一片的血红。
他问:“我和你素来无瓜葛,你为何要将内丹逼出?”
“你不是想要我的内丹,以命偿还一命么?这是我欠你的,也是欠言偲的恩情债,既然如此,还不如将内丹交予你。”
“不对,你欠言偲的我是不知,可是你何时欠过我?”
那模菱两可的话更是让林瑶华觉得心底十分的不舒服,什么叫做欠他的,二人只不过见过三两面罢了,每次都是生死相拨,莫要说是恩,有的只有仇恨罢了。
可是因为这仇恨他却要将内丹送出,就算真的送到了林瑶华的手中,他岂敢伸手去接,恐怕这其中有诈。
说时迟那时快,内丹已经被白穹逼出,那带着浅绿色的小丹丸从口中缓缓的飘出,顿时芳香四溢。而自丹丸显出之后,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更是像要随时倒下的一般。
“瑶华瑶华,你莫要再逃了,待会儿回去晚了,你娘可是要打你的。”
“七曜,你净瞎说,我娘对我可好了,何时有大骂过我?倒是你娘,我见过两次,整日绷着一张脸,就像谁欠过她什么一般,对了对了,现在时辰还早,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冰雪交加,那雪色的小狐狸在冰雪般的林子里穿梭着,处处都可见到它的身影,它欢快的跑着,落下一连串的小脚印。
而就在小狐的身后紧跟着个白衣男子,男子望着那缤纷飘然的大雪,抖了抖身形:“时候真不早了,这里回去还要好长一段路,再说,现在天有些凉了,再往里走,可要被冻着了。”
“七曜,就属你最胆小怕事,要不是你长的块头大,我还以为你是猫妖托生的呢,怕什么?出了什么事不都有我这狐狸担着,你就别担心了。”
“七曜七曜快来追我,追上我就算你赢,我就乖乖的跟你回去,要是追不上可就算你输喽。”他欢快的笑声在雪地里尽情挥洒着,“七曜,还不快追上来?要么待会你就追不上了。”
他无奈的笑了笑,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发冷,这让他略微的楞了一小会,又听见远处传来的,林瑶华的声音。
“在想什么呢?七曜,你的尾巴露出来了。”很远处,见到树干上那小狐狸不知何时变做了小少年,他笑着看向七曜说道。
而七曜居然真的转过身去,像是要寻找林瑶华所说的尾巴,看来看去长衫之后什么也没有,忽然的有些恼羞成怒:“小狐狸,你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