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衣女子笑起来的模样十分动人,那两个深深的酒窝向上翘起,嘴角露出一抹秀气的微笑。也许是被秦黎桑盯着有些不好意思,她用长袖遮住嘴角笑:“想不到,你这坏人还真的会救人呀。”
“清丝,莫要胡说,伽箬大人他。”百鬼公子已经显得有些慌张,慌忙的拉住清丝的衣袖紧张的说道。
那天夜里,下了好大的一场雨,连绵而不绝,倘若仔细听一听,便能隐约的感觉到,是谁的心在流泪。
慕容烟望着那连绵的雨幕,潸然落泪。无论云齐怎么劝她,那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发不可收拾。急得她是又规劝又发怒,什么法子都用上了,可依然没有什么效果。
“皇储殿下,你这是怎么了?如若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和奴婢说说。”那孩子,真是为了同国师那桩亲事而闹到现在?可太不懂事了。
要知道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是身在帝王之家的慕容烟,她的婚事就更由不得自己做主了,嫁给国师阎偌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说再恰当不过了,从前他们两人聊得不是挺好的,除了年纪相差有些大之外……
“烟儿,你要是再生气,云姨可不高兴了。”
“云姨,你说,这羽怎么说下就下了呢?前头还是大晴天,老天爷的心情变化的也太快了,还是说人的心都是那般。”哀然怅目,既像是问,也像是自说自话“宫里头的人心,还真是险恶,面对的时候笑脸迎人,背后却狠狠的捅你一刀,这刀还真狠,末进肉里了却流不出一点血,怕是敲碎了骨头都无人知晓。”
“瞎说什么呢,你今个究竟是怎么了?你和国师大人相处的挺好,怎么?”
“他真是一个狠心的人,就这般将人赤诚之心当做玩笑,踩在脚底还做利用,他娶我为的也只是那离国的江山,还有那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说着说着眼角又落了泪“云姨,我自小是孤苦伶仃,全靠云姨你悉心照料将我抚养,我已是那般孤苦他又何必上前来招惹我。”
“烟儿不要哭,哭花了那么美的一张脸可不好。”看着她痛苦的神情她何尝不是心如刀绞“你要明白,你是皇储殿下,身为一国的皇储,不能轻易落泪。”
“云姨,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么。”她伏在云齐柔软的肩上,泪水浸湿了那精美的绸布,今日的慕容烟更像是个多愁善感的小女子,一时想不开这世上的分分种种。
她曾经是那样贪恋一个人身上温暖的体温,贪恋那人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贪恋他那双星辰般耀眼的眼睛,贪恋他看她时的深情。
本以为,那是永恒,她可以一直贪恋下去。
懵懵懂懂,贪婪的吸收那不多的温暖,可老天爷是不是太过残忍了一些,让她感受过他的温暖之后,将那美好的梦彻底打碎。
就像是肆意的敲碎一盏宫灯一样轻易,他的心肠真硬。
“云姨,你说父皇在迎娶母后的时候,他又是一个怎样的心情?曾经,他有没有爱过母后。”她想到了她的母后,那个命运坎坷的女子,她想知道,那么多年,父皇对母后是否有过半点真心。
还是说,一切都是谎言。
于其以真心换其虚情假意,还不如从此舍弃那颗真心从此落得清静悠闲。其实她也不知,自己那颗心是否有过付出。
那一夜痛哭之后洗净了她所有的情感,慕容烟开始学着将对阎偌那懵懂的情愫深藏在心底,包括那个亲耳听到的欺骗。她澄净了不少,每日专心的听先生讲完所有课之后,修剪修剪园子里的花草,绣一绣小物件,什么鸳鸯,繁花织锦,绣的还有模有样的。
在云齐看来,她的皇储殿下好像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状况,甚至比以前成熟多了,只是在定亲这件事上,她始终是有所抵触,硬是要离王收回成命。
在那后的日子里,阎偌也不是没有去过她的宫殿,只不过每一次都被她拒之门外,看着她冷淡且沉寂的眼神,阎偌就觉得心像是被剜了一块,生疼。
这是一个新的夜晚,云朵悄悄收拢了它们的身姿,将月亮往外挤,只剩下那轮明月晃晃的照在空中,灿然亮丽。
寝宫门外找出一个斜斜的影子,那一身黑衣下的他越发显得瘦削,洁白的皮肤包裹着的指骨坚硬而下场,形成一个又一个长长的结。他轻轻的伏在门前,透着微弱的烛光向里望去。屋子里那繁华的帘缎子繁复的垂挂着,遮住了她的身影。
“烟儿,现在你一定很恨我,很恨我吧。”他呢喃自语,深黑色的瞳孔中泛着痛苦的光芒,泛白着的薄唇一张一合“事情发生到此,也非我所想,只是……烟儿,你说我阎偌是否就是这样一个没心没肺没有朋友的人呢?你曾经那样的信赖我,我却。”
他痛苦,痛苦与慕容烟形同陌路“倘若,时间能够倒流,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时光若能倒流,他是否能够紧紧抓牢与她的情谊,而不是让某些东西从身旁经过却悄悄溜走。若真能倒流,恐怕那人也不是阎偌了。
“很快便过去了,烟儿!一切的一切,很快就要过去了。”他的脸,紧紧的贴在窗栏上,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不要恨我。”
“墨隐……”碧色长帐中的女子懒懒的伸了个腰,口中含糊不清的喊着一个名字,墨隐。
“没有想到,千年,你居然还记得他。”那双修长的手轻抚过她的脸庞,眼角邵然露出一丝微怒“纵然是没有前世的记忆,在梦中,你依然能够记得他,没有忘掉他。墨隐他真是个幸福的人,他真的很幸福。”
望着慕容烟微微皱起的秀眉,轻抚过那颗突起,指尖流泻出一丝淡淡的白光,似乎要替她消散心中的郁结,舒展紧皱的眉角。
“我恨墨隐,无论是千年之前,还是现在。”他明知,她没有感觉“为何千年之前,没有遇到你。”
“阎偌!你总是笑我,笑我是个孩子,我……”她轻巧的翻了个身,将身上那条粉色的绸被翻到了一旁。
原本轻抚着的修长的手忽然顿住了,冰冷且颤抖着,恐怕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他居然也在她的梦里。
这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他欺骗了她利用了她,甚至在此之后还想出那样卑略的手段,真是卑鄙。
于是,那张万年不变的石化脸,剧烈的颤抖着,眼中满是诧异,还有忏悔。
那个夜晚的梦混杂无比,她好像看见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一件也没有弄明白。比如说,在那个梦中她穿着一件粉色的裙裳,上面缀满缤纷色彩的珠片,飘摇而虚幻。这样也就罢了,反正平日里她级喜粉色物件,只不过,她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那具身体并非自己的。
脚步迈的很轻盈,甚至轻轻一跃就能跳上好几丈,浑身舒畅就连骨骼也变得轻松。
“倪裳,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娘娘等你多时了。”正在她感叹身体轻盈舒畅之时,一瑰丽女子踩着五色祥云落到她面前,吓了她一大跳。
“娘娘?”慕容烟疑惑了,怎么觉得那么玄乎。
“倪裳快走吧,你是不是又忘记了去凌霄殿的路,我随你一同前往。”那女子有着轻捷的身姿,鹅蛋般圆润光滑的脸,眉目清秀,身着一件大红色长裙,裙上绣着繁复的花纹,高贵而典雅。
那女子,似乎很熟悉。
就待她疑惑思考之际,周围似走马观花一般变了模样,笼罩着的烟雾渐渐散去,她突然落身与一片繁华的樱花林中,粉色的樱花瓣悠悠扬扬,带着特有的清丽香味。
“裳,等了许久吧。”回神之际,腰间一处温热,有一双修长儒雅的手缠与腰际,耳边是那温柔的细语声。
她抬头,正对上一双黑色的眼瞳,纯净而无一丝杂质,似落满了天上的星辰,璀璨而夺目。
“我。”
那人轻笑,揽着她坐下“裳,你别怪我,这两日天帝心情不太好,好像是四哥闯了什么祸,虽说这事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却莫名的被牵连了,他管我管的紧。”
那人的眼睛好熟悉,她努力的想要看清楚他的长相,可却像是被什么笼罩了一般,只能看见朦胧的五官,看不清他真正的模样。唯一清晰可见的是那一头纯净如雪的白发,一泻而下,直接落在腰际,垂目之下觉得很是清雅。
她张了张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裳,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我会说服父皇,让父皇批准我们在一起。”他的身上混呷着浓郁而清新的香味,让她觉得心神一乱。
“墨隐。”望着那张模糊的脸庞,她的喉咙一热,突然喊出那两个字。
与那人靠的那么近,为何感觉心在天涯,而且是那样酸楚,就像是有很久很久没有见了。
“墨隐。”半迷糊半清醒间,她喊出这样一个名字,却,在瞬间遗忘了。
“我的小公主,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摔疼了怎么办。”一个幌身,那白发男子悄然消失,走马观花一般,她又现身在离国皇宫内那个熟悉的小花园中,身上沾满了细细的尘土,而有那么一双手,灵活的替她扫去身上的尘土。
白白可惜了这样一双白皙干净的手,做这样的事。
“阎偌,为何你总是笑我。”那双干净的手,平日里该是怎么事都不做,最多只是装模作样的祷告祈福,而今日为了她,她似乎有些感动。
男子唇角绽放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那张千年不化的顽石脸居然舒展开来,看来终于是雨过天晴“小公主,你说是我长的好看些,还是那个叫墨离的男子?”
“你老的可以做我爹了。”“你爹脸上已经长满皱纹了,你看看我的脸,多干净。”他还真好意思,瞬间将脸凑近,修长的手指一指自己的眼睛,似乎要比给她看,他的脸很干净,他很年轻。
这个样子,怎么像是冷面横行于离国皇宫的国师,她常听云姨说,国师阎偌狂妄自大,从来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这样自大的人,也会有这般调皮的行为。
让人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