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阳想都不想的出了小区就直接打车去了市医院。
晏耀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要是就这样提前走了,怎么能看得见我亲手夺走你的一切呢?怎么能亲眼看见那个你引以为傲的孙子被我打败呢?我还没把你加诸在我们身上的一切还给你,你怎么能这样子就走呢?
思考间,回忆就这样一幕幕的涌现在眼前。
那是他60岁的大寿,15岁的自己第一次穿上了精致的西装,第一次进入了那个豪门。水晶灯光芒摄人眼球,大理石地板将自己的影子清晰的倒影出来,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廊两边透过擦得透亮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见花园里的万紫千红,着装得体的家仆各司其职,做着属于他们的工作,显得温顺有礼。可是即便这样,自己也觉得不舒服,水晶灯再华丽比不上妈妈弹琴时钢琴架上的那一抹柔光;大理石地板再光洁比不上家里一尘不染的木地板;即便是那些开的正好正浓的花朵,也比不上家里那一株奄奄一息的水仙。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家,即便是自己体内流着属于这个家的血液。
当一扇大门被仆人打开后,饭厅里的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长长的餐桌,摆满的形形色色的美食,这个家的最顶端都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虽然人很多,但是却是出奇的安静。
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就坐在餐桌的另一头,一双仿佛能看透世间所有事情的双眼就这样定定的停在自己的身上。在那样的注视下,就像是自己赤身裸体的曝光在世人的眼光之下,让人那么不安,讨厌。
而晏雪臣,就坐在他的身边。随着他的眼神也看向自己,有过短暂的吃惊、怀疑,但是最终还是回归平静,然后神色淡然的将菜夹到老者面前的碗中:“爷爷,尝尝这个吧!”
“凯腾,他就是沐阳。”老者缓缓的开腔。
“是,爸爸,他就是沐阳。”那个自己要称为爸爸的人一听老者叫道自己的名字,竟是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的局促。
“你过来。”老者对着自己招招手。
明明知道这个动作的含义,但是双脚却怎么也迈不出去。靠近他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靠近他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会失去什么东西呢?
“爷爷在叫你,怎么愣着不动呢?”那个爸爸急急忙忙的走到自己的面前,用身躯挡住自己的视线,悄悄地告诉自己,“就算是为了你妈,行吗?”
就这样一句话,心里什么都没有了。然后自己绕过他的遮挡,一步一步的迈向这个老者。这一路,自己经受着在场所有人的注视,他们的视线就像是一把刀,一刀一刀的砍向自己。那些眼神里所有的蔑视、讨厌、无奈全都不落的落在了自己的怀中。
“你知道你姓什么吗?”他没有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苍老与糊涂,反而显得精神抖擞、思维敏捷。
“李。”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除了他,除了晏雪臣。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呢?”那个爸爸着急忙慌的跑过来拉住自己,“爸爸,这孩子还小,现在这个年龄又有些叛逆,你别跟他计较。”
在这个老者面前,一向风光的父亲竟是出奇的懦弱,那种卑微甚至都要将自己掉入尘埃之中。
“我没说错,我姓李,我叫李沐阳。”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要把这里闹得越乱就是越好的。
“那你想要姓晏吗?”老者也不计较,还是直直的看着自己,问着问题。
“不想,我姓李姓的好好的,干嘛改呢?”就这样,让你们都进地狱吧。
“哈哈……”老者突然笑了,笑得爽朗大气。
而这笑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
“管家,给小少爷安排座位。“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让人给自己安排了座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自己竟坐在了他的左手边,和晏雪臣面对面。
“你知道他是谁吗?”老者亲自给自己夹菜,却是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呢?”就是因为他,自己才会有这样的地步吧,就是因为他,自己才会不得已和别人分享有些事情吧。
“多少还是个孩子。”这个回答却是让他欣然一笑,“他可是你的哥哥,你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
“我没有哥哥。”自己以一种坚定的语气说出话来。
我不要有哥哥,这样的人只会抢走自己的一切。爸爸、妈妈、爷爷、甚至是自己的家、自己的未来。
“今天,我想宣布一个事情。”老者并没有因为李沐阳的话而多说什么,却是转而说了另一件事情。
一句话,再一次让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看来,这个人在这个家有着无与伦比的权利与地位,足以摧毁每一个人。
“我决定将晏氏留给雪臣。”老者说着,眼睛里精光四射,“并且,这个孩子,不能姓晏。”
这下,原本安静的饭厅开始骚动起来。
“爸,雪臣还太小,这个决定是不是草率了些?”这个人貌似是自己的叔叔晏凯奇吧。
“是啊,爸,你做这样的决定会让家族其他人寒心的,怎么可以让一个小辈来领导我们晏家呢?”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也说了话,而她,是不是就是自己名义上的妈妈呢?
“爸爸,沐阳是我们晏家的血脉,不能让他流落在外啊!”这个懦弱的男人竟是有些哭腔。
自己可以不去理会其他人争权夺利的面孔,可以忽视这些人的阴谋诡计,但是却不能装作没看见自己所谓的‘父亲’。看着他那张满是哀求、苦痛的脸,自己好奇了,为什么妈妈会委身于这样的男子?懦弱、悲哀,甚至是卑微。
“我不希望说第二遍。我已经做好了决定。”老者一锤定音,让原本说话的人都乖乖闭上了嘴,“管家,带着个人出去吧,今天是家宴。”
于是,自己在不到5分钟的时间里就从这个家里除名,从家宴中被赶了出来,这一切做的流畅,甚至可以说是礼貌。不过自己并不伤心,因为这是自己所乐见的,终于不用和这个肮脏的一家在一起,终于可以放下自己心里所有的包袱。
“你要记住,是你自己放弃和你的亲生哥哥一起竞争的。”临走前,老者突然悄悄的告诉自己,“你要知道,这一切也可以属于你。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把这一切给你。”
当听到亲生哥哥时,原本平静的心海涌起了滔天巨浪,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是妈妈的儿子,那么为什么我要面对这样的局面,而他却可以从容的享受这一切?
看着面上一直波澜不惊的晏雪臣,自己却在管家的带领下离他们越来越远,直到大门的关闭,直到他的模样在自己的视线里越来越小,终于,心中天平的平衡被打破了,然后永远失衡。
回想起老者志在必得的笑容,才知道自己也可以主宰这一切,这也可以是自己的。那么为什么现在忍受这一切的会是自己,而不是他?
真的是他抢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吗?真的是他吗?应该有的父亲自己没有,然后被嘲笑至今;本来可以完全拥有的妈妈的爱却被来学习钢琴的他分去了大半。而属于他的呢?自己什么也没有占据,脸觊觎的心思都不可以有。
后来,就有了和妈妈无休止的争吵,有了那一种竞争的心态,自己总会做的比你好。可是,没有想到,妈妈却会在自己找到人生目标的时候而放弃她的生命,这个在自己心中永远如花般美丽哀婉的女人,竟会选择那样的死法。看着她从高楼上跌下来,然后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原来精致的脸庞被撞的变形,四处都有汩汩的鲜血流出,让原本柔顺的头发纠结在一起。那一双美轮美奂的双手,沾满了血和泥土,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一切都变得那么肮脏。
然后自己做了什么呢?就在那之后,自己又一次见到了他,那个有着绝对权力的老男人,然后从此走上了另一条人生道路。
“先生,先生,我们到了。”出租车司机一直试图叫醒熟睡的李沐阳。
“啊!”李沐阳猛地睁开了眼,眼神里竟是阴冷。
“我们到了,40。”看着李沐阳冰冷的眼眸,原本有些气恼的司机没在说话,不是不敢说,而是就那么和他对视的一眼,让自己开始浑身不舒服。
“谢谢。”李沐阳付完钱就下了车。抬头看着市医院的建筑群,他深吸一口气,咱们是该会会了。
“请问,晏耀成住在几号病房?”李沐阳温和的笑着询问道。
“晏先生现在不能探视。”护士连头都没抬,自顾自的整理资料。
“请问,晏耀成在几号病房?”李沐阳继续询问。
“都给你说了,你……”护士现在本就因为资料整理而弄得心烦,又遇上这样一个人,不由得大发脾气。可是话还没说完,抬头一看微笑着的李沐阳,剩下的话竟是说不出口了,“在B座6楼的贵宾房。”
这是一个怎样的男子啊?明明微笑着的他为什么眼里却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呢?为什么自己会从他身上看出痛苦呢?
“谢谢。”李沐阳转身急走。
“不用。”护士久久的看着李沐阳的背影竟是不肯眨眼,都忘记自己将重要的信息透露给了外人。这可是医院领导三令五申说过的不能随意将晏先生的资料透露给陌生人,以免让记者钻了空子。可是,一遇见李沐阳,什么秘密都保不住了!
电梯门正要关上,却又被人按住然后缓缓打开,李沐阳冷眼看着电梯外的人。
“不进吗?”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晏雪臣走进电梯,说道。
“我也以为自己不会来,但是我总不能让有些人太安逸了。”李沐阳说的漫不经心。
“其实,我可以把这一切都给你。”晏雪臣转过头来,盯着李沐阳,“你再这样下去,我们谁都解脱不了。”
“给我,谢谢你。”李沐阳笑得鄙夷,“我可以自己拿回来。”
“沐阳,我们这样没什么意思,只会害人害己。”对于李沐阳的态度,晏雪臣却没有意外,只是越发的坦然。
“害人害己?”这下,李沐阳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笑个不停,“我不记得我害过谁。反倒是你们,才是真正的凶手。”
“妈妈的事情,到底是谁的错,我们暂时不去追究。”
晏雪臣话还没说完,李沐阳已经猛地扑过去,用手肘将晏雪臣抵在电梯壁上:“不要让我从你嘴里听到关于妈妈的一切,你没有资格叫她妈。”
面对李沐阳突如其来的一击,晏雪臣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在他的压制下,轻声说道:“那么瑞恩呢?”
李沐阳明显的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