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福多智,辨析许昌风云,头头是道。钟钦服,以师礼待之,并言其志,单福遂归。
——《汉末风云录》
我本来想要亲自去见单福一面,可现在只好躺在帐中等着他来见我。没办法,我的右腿大腿根部被长刀削去了大大的一块肉,别说走,连坐着都不能。
我脑中不断猜测着单福的容貌,一个料事如神的谋士,一个曾经的游侠,到底长成什么样子。这确实是令我好奇的事情。
袁术军昨夜偷营,陈兰只是亲带了四千骑兵,这到底是为什么,我还不知道。只是,这一夜的鏖战,袁术军的四千骑兵居然被我们那一百来人的队伍给杀去五百多!‘
又被回援的刘备军主力五万三千人围杀两千,余下的一千五百骑兵投降。此役刘备军缴获战马两千四百匹,刀枪无数,俘虏了敌将陈兰。更重要的是袁术军大营中只剩下一千骑兵,两万步卒。骑兵乃是战场上最大的变数。而刘备军现今最缺少的就是骑兵,没了变数,能做的只能是希望对手也没有变数,因此将袁术军的骑兵打残,让袁术军骑兵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就是此役最大的意义。
刘备可能躲在哪里偷笑呢吧。
帐帘被什么人撩开,让我仿佛还能闻到外面的血腥味。我让宣真、严正他们去分检尸体,将我军的将士统一葬在一起,然后要标以明确的石碑。因为我不希望再看到自己的兄弟,自己的战友,与誓死搏斗的敌人葬在一起,或者暴尸荒野。
探头进来的是个小孩子,不过也穿着大汉玄色的军服。他是国桂刚刚指派给我的亲兵,据说经受过赵似男的严密审查和培训。我只要用最小的,小的比蛭虫还小的声音说出“赵似男”三个字,这亲兵便会立刻立正,表情严肃,眼光中却带着畏惧。哎,瞧瞧赵似男这家伙给这小孩子吓得!我曾问国桂说,“我的亲兵为什么要她审查?”可那时候,我的心头却有些温暖,似乎对此并不反感,毕竟这也是一种关心。
“国桂、康月两位将军回来了,还带着一名白衣文士。”
“知道了。蒙忠,你去找些酒呀,茶呀什么的,从朱灵的箱子里拿,挑好的给我们端过来就行。”我特地的嘱咐他。
对了,蒙忠就是那小亲兵的名字。他籍贯许昌,全家死于中平二年的大疫的孤儿,被大户钟家所养,是陪少爷玩和读书的,吃喝倒也不愁,将来可能做个高级一些的仆人,可这次他却因为惹恼了主子而被送来充青壮士卒的数目。
朱灵、路昭二人已经交回给了刘备,要杀要剐,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不过,以刘备向来喜欢到处表现自己“仁德”的性格,八成杀不了。我在此处享用原本是他们的东西,说起来倒也算是为我救了他们的报酬吧。
国桂、康月都是老面孔了,我看都不看便知道他们要迈哪只脚,所以,我关心的还是单福。单福果然是个白衣书生,面貌,可他手上的粗茧却暴露了他一直还在练剑的事实。
“将军。”徐庶的年纪比我这个少年要大将近十岁,却行了同辈之礼,这已经是大大的给了我面子。我知道这是抬举我,同时也是在考验我。
我赶忙从床榻之上坐起来,虽然不能盘腿,却尽量的坐直了背,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正式一些。我连连摆手,表示不受,又行了师生礼。孙乾、简雍、糜竺,他们的能量,我可是有深刻的了解。而他们对曹操手下谋主的忌惮,我更是了解。若是没有文人,没有谋士,曹操至今可能也只是一豪族堡主,刘备亦只是幽州一义军首领。若是没有谋士的支持,我如何能够拆解其他谋士的计谋。这样,我永远只能去做匪,做下属了。
“早闻阁下有料事如神之能,秦钟本想前去拜会,怎奈伤了腿,才将先生请来,万望见谅。”
嗓子经过睡眠已经不再剧烈的扯痛,只是轻微的疼痛,我还能忍耐。
徐庶当年游街的时候曾用白色垩泥涂面以掩饰自己的本来面目,可垩泥伤脸,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些不好看的坑洼,使得他笑起来有些难看。
他笑着问,“吾闻有道者,能行千里寻一人,秦将军如何请我见谅?”
又是一道考题,不过,这难不倒我,因为这问题战国时已经有很多人问过了!刘备的藏书中有《鬼谷子》,而《鬼谷子》里的揣术第七,摩术第八都是讲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的!那就是“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善摩者,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想要真正的让这位单福投靠,那就要顺着他说,量其虚实、能力、爱好,以相应之饵投之,才能得鱼。
“非我寻先生,乃先生寻我也。”我也笑着说。
“怎讲?”单福似乎有些惊讶我能说出如此禅机的话语,满脸笑意的顺着我问道。
“我在明而先生在暗,我在前而先生在后,我不知先生,而先生知我。先生陡然助我脱得升天,让我知先生,请先生,拜先生,实乃先生早有定谋投效于我,这才给我的机会。所以我言,不是我寻先生,而是先生寻我。”
单福并未答话,而是微微笑着,看着我,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先生能从蛛丝马迹之间,推得刘备雷薄的全盘谋略,定然对此事有所见解。在下不才,愿将自己的见解告之先生。”我顿了顿,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嗓子,继续说,“雷薄之所以让陈兰单独带着骑兵偷营,定然有情报让他如此行事。我想,这个向他提供情报之人,必是刘备军中降卒。在孙子兵法中,这种人叫做死间。刘备想要除掉一切对他有威胁,甚至他看不过眼的人,又不想承担好杀、内斗、残忍的恶名,便想让我们死在袁术军的手下,乃是借刀杀人之法。如此忙着排除异己,刘备入徐州,我恐是要跟这部队原本的主人曹操势不两立了。”
我侃侃而谈,表面上轻松倜傥,实际上后背已经微微冒汗,这大段的文辞几乎绞尽了我所有的脑汁而学识。
我见单福依然笑着,没有回答,深怕自己的学识不够,所分析的结果不对,给他一个不好的印象,谁知道单福一开口,就让我我差点从床上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