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壮烈的死了,还不如屈辱的活下去,因为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保护自己的希望。
——秦钟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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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座大大的帐篷之内,身边还有许多跟我相同装束的士卒,几名曹操军的小兵正在给旁边的人包扎着伤口,喂着药水。
“你醒了?你已经昏迷了七天了,我是刘备大人的部下,叫宣真。听说你不但当下徐晃将军三招,还想要单枪匹马去当关羽将军的一千骑兵,是真的吗?”
我苦笑着,原想告诉他“我是想去找地方躲起来逃命的。”可是,这个宣真实在是太不小心,分心跟我讲话却将药水一股脑的倒在了身边士卒的胸口上。这士卒可能是伤到了喉咙,一副痛苦的样子,却怎么也叫不出来。我只好急忙改口说道,“你若是再不注意,旁边这位兄弟恐怕要被你烫死了!”经过我的提醒,这个宣真一阵的手忙脚乱,总算将药水喂了下去,这才接着跟我说道。“刘备大人见你英雄气概,不忍杀你,便收拢了过来,救了你一命。”
刘备大人,这个名字对我来说丝毫也不生疏。刘备,字玄德,原是平原相,初平四年,曹操攻徐州屠城的时候,他挺身而出率军挡住了曹军南下的锋锐。后来接替陶谦大人成了徐州刺史,实际上接管了徐州。即便是当时已经沦为下等奴隶的我,也能从来往商贾的钱袋和平民的笑脸看出刘备大人治理的水平。
但是,奉先公来了。他被曹操打败,逐出了豫州兖州。我无法形容我的主公,因为在我心目中,奉先公无敌的印象已经深深的烙下了。他当时为了得到陈家家主陈登的支持,曾在陈家很多奴仆子弟面前打败了号称徐州任侠第一的陈登,又展示了两百步穿杨的绝技。当时,奉先公的武艺深深的震撼了我。
想到这里,我不禁呆了一下,立刻看向宣真,急急的问道,“奉先公怎样了?”
“你是说吕布?那个鸠占鹊巢的家伙?听说已经在白门楼上,同他手下文武陈宫、高顺一并授首了。这个家伙听说死前还高呼要效忠曹操呢!真是不知羞耻!”宣真咬牙切齿的说着,似乎跟奉先公有着不解的深仇大恨。
“啊!”我大惊失色,虽然明知道这场战斗在东门打开的情况之下已经必败无疑,可在我心中,那无敌的火红色大敞是从不会倒下的!若不是曹操不顾下邳四周百姓生死的决破了泗水大堤将下邳的其余三门淹没,使我们分兵在外互为犄角的部队全部惨死,奉先公又怎么会无奈的在下邳城中做困兽之斗呢。听闻在彭城,奉先公还以一己之力挡住了包括那个徐晃在内的六名曹军大将的进攻!这样的英雄,怎么会死!
“没想到你居然还对吕布念念不忘,连张辽将军投效了曹操,你这个不到半年的新军有什么可忠诚的?”宣真轻蔑的说,在他眼里,不论是奉先公还是曹操,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人。
“难道,真的死了?”我用低微的声音喃喃自语,毕竟宣真是没有任何理由诓骗我的。
“死了,死了!”宣真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幸灾乐祸的看着我,“别去管他们了,你现在是必须将这碗汤药喝下去的!”
“不会很苦吧。”我有些恐惧的看着那冒着热气的绿色汤水。我怕苦,小时候喝药,母亲都会在里面放上许多的糖,让药水不但不苦,还略微的有些甜。而后来的时候,对于我这种下级的奴隶,不要说药品了,就算是见骨的伤濒死的病,也只是多发一份稀得几乎可以用来照镜子的所谓米汤。
“嘿嘿嘿…”宣真只是邪恶的笑着,把药水灌进了无力的我的嘴里。
果然,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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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问我到底投降不投降,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我本来属于的那一方已经没了,而曹操一方则是我宁死也不愿加入的。刘备大人救了我一命,也是我唯一的选择。
刘备大人和他的两个兄弟从来没有来探望过我,似乎已经将我完完全全的忘记了。残兵败将,被忘记那也是正常的。当我能够下地的时候,我就又变成了极为普通的一名士卒,下等士卒,用来做炮灰的先锋材官步军。我觉得自己活下来却受到侮辱和蔑视,那些死在东门的我的兄弟们在泉下也会鄙视我吧。
其实很难说我没有追随那鬼神一样的奉先公的想法,但是活下去似乎更需要勇气一些。我不只一次的告诉自己要给活下去找一个好的理由,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能够真正的保护自己,让自己不再受到侮辱。
宣真告诉我,下邳投降的士卒超过了两千人,但是只有被刘备接收的七百余人免于死亡。曹操的部将们这次也很坚决的对奉先公的士卒执行了多年前就已经颁布的“围而后降者不赦”这道命令,只是在刘备的劝诫下免了下邳平民的死罪。我和其他的七百余人人都是漏网之鱼。那些投降的士卒们如今和我一样都是这里的下等士卒,奉先公的军队很多,所以我不认识他们,我认识的人都躺在东门外不大的一片空地上。
若不是宣真常常来找我,我绝对不会听到外面的任何事情。可是若不是宣真常常来找我,我也不会变成了这些降卒们用来出气的沙袋。因为他们妒忌我,妒忌我能听到外面的消息,妒忌我还能得到平等的友情。起先带头殴打我的人叫做大头,他一日在宣真走后,红着眼睛叫嚣着跑了上来打我。我本想要反抗,却因为内伤尚未痊愈而被打倒。这似乎就成了一个导火线,自此以后,宣真只要来我这里一次,我就会被打一次。伤,不但没好,反而越来越重。
“你真是个懦夫!”大头大声的喊着,用脚踩着我后背。“是个没用的废物!”
这也不知道是他第多少次殴打我了,内伤严重的我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大头年轻力壮虎背熊腰,曾经是奉先公用来防守内城大门的士卒,当时却果断的投降了刘备。他怎么有资格称我为懦夫呢?可我不也在这里,做一名刘备的卒子,五十步笑百步,又有什么资格骂他呢?
“住手!”
一声雷鸣般的吼叫顿时从围观的人群外传来,紧接着就是那些围观士卒们倒吸冷气的声音。
“是张飞大人!”
“能跟吕布大人较量五十回合的翼德大人。”
“听说就是他一回合砍了黄巾军大将邓茂,三回合又砍了大将高升!”
士卒们一边小声的议论着一边迅速的躲得远远的。本来横隔在我同那个声音之间的人墙稀疏了起来,早已被打得迷离的我看到了一个如黑铁塔一样的人,就远远的站在演军场的门口,威压却将这里所有的人都压迫得窒息起来。大头听到那一声暴喝就知道事情不好,以同他体型迥异的速度钻进了人群之中。
只是一刹那,演军场中央好大一片空地中,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地上。那黑铁塔一样的人径直向我走了过来,我甚至感觉到了地面的颤动。
“没想到大哥看上的人居然是这样一个懦夫!”张飞自言自语的说,音量却让全场的人都听得到。本来寂静的演军场有爆发出一阵喧闹,各式各样的讥笑和讽刺群起,像一大群挥之不去的苍蝇在我耳边嗡嗡鸣叫。
我本以为来人会帮忙,却没想到却在千百人之前讽刺我。我受不了那巨大的屈辱感,连吐了几口鲜血,晕了过去。
那铁塔张飞一手提起了我秦钟,看都不看旁边的人,一步步的走离了先锋步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