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乏了,二人信步来到一家饭馆歇脚品食。
徐绍风结帐之时,店小二却恭敬地说:“温公子吩咐了,您的饭钱全部由他来付。
路小花在一旁对徐绍风说道:“这位温四公子还真是奇怪,跟你打架,还为你结账,是不是怕打不过你啊?”
“霜空剑不是那种人,也许只是出于一片好意。”徐绍风直觉地说道。
“那你还要不要和他打了?”
“既已约定,岂能随意更改。”
“那咱们就不能让他请。不管好不好意的,要跟他打架还让他请吃饭,总感觉不舒服。”
店小二苦着脸道:“二位帮帮忙,我是真的不能收您两位的钱。如果我收了钱,就别想在这里做了。”
“不能收钱是吧?你等着!”路小花拿起包袱快步走向旁边的空桌。
店小二与徐绍风全都不解地望着她。
只见她在空桌上打开包袱,一通翻找后,取出一对黑乎乎的东西,扔在桌上。
“喏,这两只熊掌给你抵饭钱。”
趁着店小二目瞪口呆之际,她拉起徐绍风,风一样地走了。
望着在前面疾走的路小花,徐绍风的嘴角又一次扬起。想不到这丫头办事干净利落,还真令他刮目相看呢。比武之前,他的确不愿接受温四公子的恩惠,难得她与他的想法一致。
最初的时候,他以为她不过是个即贪财又小气山野丫头,然而这个山野丫头却为了不让小男孩木头挨打,把自己积蓄一下子都交了出去。说她大方吧,有钱的时候衣服不肯买,好房也不愿住,但在分文皆无之时,她却又爽快地拿出唯一值钱的熊掌付帐。她的想法总出人意料,真让他捉摸不透。
“这里有间奇怪的铺子,咱们进去看看吧。”路小花指着前方一家黑乎乎的店铺提议。
徐绍风看了眼店名,说道:“这间是当铺,没什么好看的。”
“哦,这就是当铺啊!那可一定要去看看。”路小花想起江歌镇的二毛捡到把剑后,就是托人拿到当铺里换成了许多银子。这当铺既然路过了,当然要进去见识见识。
见她兴致勃勃,徐绍风也就随她去了。
走进当铺,迎面是一条占了大半间店面的长柜台。这里的柜台不像别家店铺那样把货物摆放出来,供人挑选。与之相反,为了保护典当者隐私,不让典当的物品曝光,柜台从天花板往下用厚木板封了个严严实实,只在中间开了个小窗,以供交易之用。
路小花有些失望,整个当铺能看到的就是一条又高又长的柜台。
“你们要当什么东西?”透过柜台小窗,当铺掌柜问道。
路小花正要走出去,想了想,又返回来,“一双熊掌能当多少钱?”
掌柜问:“多大的?”
“大概有这么大。”路小花比划着。
“东西带来了吗?”掌柜又问。
“没有。”路小花摇了摇头,她只是好奇熊掌的价格。
“没有看到实物,不好判断价钱。如果是寻常大小的熊掌,大概能值纹银一两吧。”掌柜拨打着算盘回答。
“一两银子!”路小花瞪大了眼睛,哀叫一声,“哎呀,亏大了!”
见她这副模样,徐绍风眼睛里偷偷浮起一丝笑意:还是不要告诉她吧,如果熊掌拿去饭店卖,至少是这个价钱的十倍。
……
二人游玩了一天,是夜,路小花一沾枕头就沉沉地睡去。
徐绍风却无心安眠,他直觉地感到今夜将有事情发生。
果然,没过多久,窗棱上发出“哒”的一声轻响,有人自外面投来小石。
徐绍风推窗望去,一名黑衣蒙面人正站在窗外。
黑衣蒙面人与他对视片刻,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跃身前行,显是要请他出去一叙。
感觉到黑衣蒙面人不含敌意,徐绍风略一犹豫,执剑追了出去。他不疾不徐地跟在黑衣蒙面人身后,暗中观察。黑衣蒙面人动作轻盈,穿房跃瓦之时几无动静,竟是一名罕见的轻功高手。能请到如此高手的人,究竟会是何人?他的心中颇感好奇。
黑衣蒙面人将他引至一座小院。小院院门一路敞开,似乎是在迎接他的前来。
正房外,黑衣蒙面人又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徐绍风缓缓走至房外。从敞开房门可以看见,对着大门的书桌后,一名男子正坐于灯下,翻阅书卷。
那人二十四、五岁模样,见徐绍风到来,冲他和气地一笑,动作样貌像是名店铺里的掌柜在招呼客人。
徐绍风却谨慎起来。他敏锐地查觉到,那人的眼神里无意中带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老练。
黑衣蒙面人对那人略一拱手后,退了出去。
“深夜请来徐公子实是与礼不合,不过事出紧急,还望徐公子见谅。”那人将书放下,对徐绍风起身相迎。
徐绍风沉默地走进屋中,只待他的下文。
“敝姓温,名浩才,是菊南山庄的温家老二。”温浩才一派温和地自我介绍,同是菊南温家的少爷,他全然不似温四公子那般冷傲。
“原来是温二公子。”徐绍风心念微动,已然明了。“温二公子深夜请徐某前来,想必是为了明日我与温四公子比武之事吧。”
“正是为了此事。”温浩才心中暗赞,这位寒剑头脑如此敏锐,不愧是与四弟齐名的人物。
徐绍风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么白天饭馆里的招待也是温二公子的一番好意了?”
“好吧,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温浩才揉了揉额头,索性直入主题,“我这么做的目的是希望徐公子与我那四弟比武之时,不要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如果徐公子能自愿退出比武,那自是最好不过了。”
说着,他将左手一摆,立即有数名仆役抬来一只巨大的木箱。
木箱在徐绍风面前打开,里面闪出一片耀眼的金光。
“黄金百两,不成敬意,望徐公子笑纳。”温浩才微笑着拱了拱手。
徐绍风一脸淡漠,“比武无情,刀剑无眼,恕我不能对你作出任何承诺。”
“如果徐公子嫌金子俗气,那么……”温浩才又将右手一摆。
一阵悦耳的环佩声叮当响起,一位冰肌玉骨的美人摇曳生姿地从门外走来。只见她罗衫半露,轻纱飘摇,款款行近,荡起一屋的朦胧与绮丽。
美人娇艳的红唇半张半合,一双媚眼迷离地望向徐绍风。行至他面前一步之遥时,她缓缓撩起轻纱。轻纱之下是一双赤露光洁的玉腿,如出水莲藕般洁白腻滑。美目流转,她将一条雪白修长的玉腿轻轻踢起,在空中划过一个曼妙的弧度,徐徐放落在书桌之上。
徐绍风只觉一阵香风扑鼻,不觉垂下了双眼,冷声说道:“夜深天寒,请姑娘穿好衣服。”
温浩才皱起眉头,将手一挥。美人羞恼地瞪了徐绍风一眼,甩袖离开。温浩才转身前往书架,取来一长型木盒,捧放在桌上。
木盒乃是紫檀木所制,乌黑亮泽,典雅精致。温浩才打开盒盖,里面盛放着一柄古朴的宝剑。握住剑柄,他将宝剑自剑鞘内缓缓拔出,一团光华随着他的动作绽放而出。光华流动,凝而不散,剑刃犹如一汪清水,荡漾不已,仿若活物一般。他又将剑平平举起,在剑刃上轻轻一弹。一声有若龙吟的清啸,在屋内绕梁回荡。
“好剑!”徐绍风不禁脱口赞道。听其声,知其锐,虽看似无华,却是一柄极品好剑。
温浩才微微一笑,道:“此剑名曰龙跃,相传是周武王私访至淮水边时,有白龙自水中跃起。他身边谋士称此处必有异宝。武王命人下水打探,遂发现此剑。后此剑被武林前辈一代剑圣袁墨奇所得。他功力高深,相传曾用此剑一剑将流水斩断。故此剑又名斩水剑。”
“果然是一把好剑!”徐绍风的目光为之吸引。
“徐公子眼光不凡。”温浩才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将龙跃剑重放入木盒,推向徐绍风,“宝剑赠侠士,徐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正与此剑相得益彰。”
“多谢温公子美意。”徐绍风并不去接,却将手中寒剑抬起,“不过,我已有了恩师所赐的寒铁星霄剑,其它宝剑纵是极品,也不想更换。”
“好好好,像徐公子这样不如此为外物所动之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温浩才赞了一声,并不气馁,继续说道:“在下如此冒昧,并非不懂江湖规矩,妄图干扰你与四弟的比武。实在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实不相瞒,我那四弟,现已奉圣上旨诣诏见,过不多久就要进京面圣,而本月十八又是老父的寿诞之日,我不希望此时有任何意外发生。在下对徐公子有个不情之请,如果徐公子愿意退出比武,方才的那几样东西便作为对徐公子的补偿,温家也会对徐公子恩感于心。”
他的这番话入情入理,实是让人难以拒绝。
徐绍风思索片刻后,开口:“如温二公子所言,徐某确是却之不恭。”
温浩才微微一笑,正要讲话。
“不过,”徐绍风话锋一转,又道:“在下只想对温二公子说一句话,即使你能力再大,也总有无法控制之事。徐某一介武夫,对朝中之事不感兴趣,只知道江湖中人应行江湖中事。我名为寒剑,若比武之时不尽全力,那便是对霜空剑客的不敬!”
温浩才见他到了此时仍是不肯答应,眼中不由浮起恼意。他沉声说道:“既然徐公子如此不讲情面,我也不便再多说些什么。我也只想对徐公子说一句话:徐公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到来,又是受了谁的指使?”
徐绍风心中一动,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温浩才见他沉默不语,又道:“徐公子您是个聪明人,希望不要被别人使唤了,还蒙在鼓里。”
徐绍风却不言语,微一拱手,转身离去。
温浩才望着他消失在院门外的背影,眼中露出一抹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