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路小花正在大惑镇上徘徊。
遇到沙暴三雄,徐绍风在她耳边低声叮嘱时,她心中虽慌,却紧紧地握住了缰绳。她答应过他,如果有事,她就骑上小白快快跑开,绝不拖累他。她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所以一听到他让她快走,她立刻拉紧缰绳催赶小白。
可是没跑几步,小白不知为何突然跳起,惨叫一声倒地不起。她没有犹豫,从小白身上跳到地上,飞快地跑走。她的心中只有一句话:绝不成为他的拖累!
一直跑到耳边再也听不到兵器相撞击的声音,她才慢慢地停下脚步。
忐忑不安地躲了好久,天上的雪花渐渐铺满了一地,她小心翼翼地往回走去。
应该已经打完架了吧。她边走边想。
回到原地,她骇得说不出话来。
沙暴三雄已经成为地上的三个死人!刚才还凶巴巴的几个人怎么转眼的功夫就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人的生命在刀剑之下竟是如此的脆弱。
到底发生了什么?路小花怔怔地盯着地上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这滩血迹虽然离沙暴三雄的尸体不远,但显然不是他们的,星星点点的,随着几道马蹄印一直沿向远方。
一阵山风吹落一地的砂石,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如果他打赢了,一定会在这里等我。那么他是被抓走了!路小花逐渐整理出了头绪。
一声嘶鸣,惊醒了她。
不远处,小白正从地上挣扎着站起。她急忙跑过去察看,发现一只飞镖深深地扎在小白的屁股上。原来是这样小白才突然倒下的,它刚才一定是痛得晕了过去。
“小白别怕,我帮你把它拔出来。”路小花一边哄着小白,一边拨出飞镖。
小白痛苦地嘶叫了一声,路小花赶忙掏出一把黄豆喂它。
幸好入山前准备的东西还在,路小花找出伤药为小白抹上,又从包裹里掏出几根胡萝卜喂给它吃。一通忙活后,小白恢复了一些精神。
路小花仔细观察着地上的马蹄印,一共是四道,两深两浅。
以前她和临山的老猎人学过,下雪的时候只要沿着地上的脚印,就能找到藏在雪里的动物。那么沿着这四道马蹄印,也可以找到他吧?
路小花牵起小白,沿着地上的马蹄印寻去。马蹄印到了一座小镇的镇口就被其它各种印痕覆盖了。
他被抓到这个镇上了吗?
眼见天色已晚,路小花只好先在镇里寻了间客栈住下。
接连两天,她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瞎走,却毫无头绪。
十五年来,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弱小,如此无能。
以前,无论是什么事,比如:做饭、采药、打猎……,只要是她想做的,努力去学就总能学会。可是,这次真的不行。她不会武功,面对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她只能逃走。想起江歌镇上那些江湖人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路边的杂草,原来武功竟然如此的重要吗?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除了逃走她什么也做不了?这个时候,她多么希望自己是说书人口中的女侠,只要飞剑一挥,就能斩敌人首级于千里之外!可是,她不是。现去学也来不及了。怎么办?怎么办?……
一个招工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清源派的大老爷们招工啦!工钱高,还包吃住,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赶紧来报名啊!”
一大群人被招工吸引,全都往那边涌去。
他被清源派的人抓住了,到那里也许能打听到什么吧?
眼角瞥到路边的一颗野草,她眼中一亮,忽然有了主意。
……
清源别府内一派繁忙景象,后院厨房炊烟袅袅。
望着这个刚招进来的小丫头草儿,府中的马主管满意地点了点头。
别看这小丫头一脸菜黄,好像常年吃不饱饭似的,但干起活来干净利落得叫人无话可说。光看她一放下包裹就跑来厨房里帮厨,就知道是个能干的孩子。最近府中刚换了老爷,人手一下子差了许多,这个能干的小丫头来了,正好可以帮上忙。最令他欣赏的是,她不像别人那样挑三捡四。与她一同进府的人一进来就争着要住好房间,她却随便住进了后院角落里最差的那间。若不是这小丫头脸色看起来实在难看,上不得台面,他还真想让她去上房侍候老爷们。
马主管走前对厨房里的李嫂叮嘱道:“这回有了帮忙的人,你干活可要加紧点。一会儿我叫丫环们来把饭菜给众位老爷送去,你可别再让她们久等了。”
李嫂应着,指挥着厨房里原来的丫头翠儿和草儿一起干活。草儿小丫头手脚灵活,动作迅速,一看就是干惯活的人。有了她的帮忙,做好饭菜的时间提前了不少。
待得丫环们把饭菜取走,又把佣人们的饭菜分发下去,李嫂直起腰,笑着对草儿道:“今天做得快,可以歇会儿了。”
草儿望着桌上还剩下的饭菜问道:“怎么还有三份饭菜没人拿走?”
翠儿在一旁答道:“那是后院牢房守卫和犯人的饭菜。”
草儿不解地问:“这里又不是县衙,怎么还有牢房?”
翠儿左右瞅了瞅,悄声说道:“怎么没有,那牢房就在后院离花园最远的角落里。”
“离我住的地方倒是挺近。”草儿喃喃道,又问:“是个什么样的犯人?”
翠儿叹道:“是个年轻人,似乎是被毕老爷抓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得罪老爷们了,给老爷们一顿好打,打得全身血淋淋的,好可怜哪。”
“年轻人?”草儿心头一阵狂跳。
翠儿道:“是呀,昨天我给他送饭的时候,他一直晕着,一口没吃,也不知道今天醒来了没有。”
李嫂对翠儿催道:“你快点吃,吃完了赶紧把饭菜给他们送去。”
草儿连忙说道:“要不我给他们送去吧。”
翠儿听了,喜笑颜开,“那就麻烦草儿妹妹了。”说实话,她才不想去那种阴森可怕的地方。
“哎,还是让翠儿去送吧。会吓着你的。”李嫂道。
“没事,我去去就回。”草儿边说边收拾好饭菜,拎起食盒,飞快地走了出去。
真是一个能干的丫头!李嫂在心中赞道。
……
徐绍风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只纤细柔软的手正温柔地抚摸过他的后背。
经那手指抚摸过的伤口一片清凉,灼痛也减轻了许多,想来那人正在为他上药。
那人的药很管用,外伤的血似乎止住了。虽然内息仍然紊乱不堪,胸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徐绍风自觉精神好了许多。
他不由低声问道:“小花?”因嗓子干哑,这两个字只是在他的喉咙里滚了一下,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你醒了!”为他上药的是一名姑娘,声音娇美,含喜带羞。
原来不是路小花。徐绍风为刚才的想法感到好笑,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他抬头看向那名姑娘,只见她一袭蓝裙,纤腰婷婷,楚楚动人。
“蓝琴姑娘?”他试着问道。
“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蓝琴心中一阵惊喜,脸上飞起一片红晕。
徐绍风不语,心中暗道:怎会不知!路小花一路上都在夸蓝琴姑娘有多么多么的好,指责自己不该把她弄哭了。为了她,俩人还吵过一架呢。
蓝琴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心怀怨恨,便解释道:“将你绑来此地,与我师傅无关。我师傅与他们理论过好几次,他们不仅不听,反而指责我师傅不顾念兄弟义气。你要怪就怪五师叔与大师伯他们,千万不要生我师傅的气。”
徐绍风问道:“你师傅是仁君子方恕清?”
“正是。”蓝琴点了点头,举起手中的药瓶说道:“这仙鹤止红膏是本门疗伤圣药,是我师傅命我前来给你涂上的。”
“如此,多谢了。”徐绍风淡淡地说道。想起方恕清曾为他拦下盖斗的鞭子,他心中暗想:看来这清源君子里也有良善之人。
两下无言,徐绍风合起眼睛,慢慢调息。
蓝琴却并未离去,而是在屋中不安地忸怩着。
隔了一会儿,她终于鼓足了勇气,从怀里取出一物,对徐绍风说道:“这是牢房的备用钥匙。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就放了你!”自从观看过徐绍风的两次比武后,蓝琴不禁芳心暗许。而她的师傅方恕清也让她择机放走徐绍风,所以她悄悄窃取了牢房的备用钥匙。
徐绍风闻言一怔,抬眼看她。
蓝琴娇羞地低下了头,只用眼角偷偷地瞟着他。
望着眼前美得不可方物的姑娘,徐绍风忽然想起了另一个女孩。
她说:“你笑起来很好看呢,以后应该多笑笑。”
她说:“你总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人家欠你多少钱似的,难怪你打架总是输!你要知道,一味的寒冷并不能赢得胜利。”
她说:“这是当然的事吧!有时候笑一笑就能解决的事情,干嘛非要和别人打架。”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浮现出朦胧的笑意,犹如冰山雪融,清泉流淌。
蓝琴在旁看得痴住。就在她以为他要答应的时候,徐绍风温和地说道:“我心中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蓝琴没有想到他竟会如此回答,一愣之下任性地说:“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
“可是我不会喜欢你。”徐绍风勉为其难地劝解,“有一天,你也会找到那个喜欢你的人,但那个人不是我……”
蓝琴的眼中升起一片雾气,一个女孩要说出那样的话得需要有多大的勇气啊,可是他竟然……
她双手掩面,急急而走,全然不顾药瓶与钥匙从手中滑落。
“啪”地一声,药瓶碎裂于地,红色的伤药散了一地,一如她破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