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温凌夜脸色突变。
一只只机关青狼兽腾空飞起,朝他直扑而来!
面对半空之中张牙舞爪的狼影,一瞬间,竟让他生出机关青狼兽叛变的错觉。
机关青狼兽当然不会叛变,是对方的战法陡然转变。
孟燥、孔力反攻为守,如盾牌般护在萧芍芊的面前。二人俱是铁塔般的壮汉,左右分立,犹如门神。凡攻来的机关青狼兽皆被二人的刀斧砍飞出去。
萧引的鞭法却由防御转为攻击,坚固如林的鞭墙消失,鞭梢所指,机关青狼兽被高高地抛起,扔向高台。
温凌夜霍然惊觉对方的用意。
机关青狼兽终归是由机械所制,毫无心智,无论对手是何人,只会一味攻击。他虽能以琴音剑意,对机关青狼兽稍作牵引,将之布成阵势,但却无法完全操控。
果然,机关青狼兽一落上高台,便向他疯狂攻击。
无暇细思,温凌夜左手抚琴,右手摸向琴下。寒光一闪,一柄七尺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此时,数只机关青狼兽已然扑至他身前尺许之处。
曲声未歇,一道极白的光芒自剑身亮起。亮芒过处,扑上高台的机关青狼兽全被拦腰斩为两断!
无数细小寒芒随着机关青狼兽的坠落四溅开来,室内温度突降。
凝目看去,温凌夜手中薄如纸的剑身上亮起淡淡白芒,如同凝上一层青霜。白芒映照,令其面容焕然一变,鬓如雪,剑如霜,一股肃杀之气骤然而生!
流萤飞散,寂无一声,众人齐齐为之色变。
好凛冽的剑法!
“哈哈哈哈!”乔知叶畅意的笑声却在此时响起,“你们可都看清楚了?温庄主已为大家做出示范,此狼的破绽就在腰间!”
他此语一出,众人尽皆醒悟。
蛛女更是目光复杂地望着他:他总是能够以最为简单直接的方法来解决问题。若要找出机关青狼兽的弱点,还有何人比制作者更为了解?
温凌夜的一剑虽然震憾,但其对手亦非等闲。孟燥、孔力立刻操刀轮斧,各朝狼腰处斩去。每一刀斧落下,便有一只机关青狼兽被劈为两段。
萧引长鞭如轮,鞭影过处,机关青狼兽似被收割的麦子,成片倒下。
琴音已停,望着遍地狼尸,温凌夜枯井无澜的眼睛中涌起一丝波动。
摘星楼内的机关历经十余载,才逐渐完善。从设计到施工安装,无不倾尽温家人的才智与心血。每一具机关青狼兽均由多种行业的能工巧匠同心协力制出,更是精品中的精品。其身上的每一部件,甚至于每个细小的零件皆经过无数遍反复推敲,及至近年,才研制成功。每一具机关青狼兽不仅花费不菲,其价值更是难以估量。这五十六只机关青狼兽已是温家机关最后的家底,同时也是摘星楼最后的防御,不想全毁于今夜。
“咚、咚”,两道人影如炮弹般袭向高台,孟燥和孔力竟也被萧引抛上高台。
“老头,你完蛋了!”孟燥威声大喝。人尚在半空之中,就迫不及待地向温凌夜当头一斧。
温凌夜眼中闪过一抺激怒,举剑格挡。
“呛”地一声长鸣,剑斧相击,爆起一串闪亮的火花,孟燥竟被一剑击退!
孔力见状急忙出手抵住孟燥的后背,二人合力这才顿住身体。
孟燥不服气地叫道:“老头还真有点儿本事,再来!”
孔力拍了他一下,沉声喝道:“对付这老儿要用狠招。”
二人素有默契,孟燥会意,举斧高叫:“老头,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二人的成名绝招。”
“鬼斧雄刀!”二人大吼一声,分从左右,同时攻上。
此二人均是身高力猛的雄壮大汉,合击一招,充满强悍的压迫力,似有雷霆万钧之势。
刀斧刚猛,剑走轻灵。面对如此声势浩大的双重巨力合击,最好的方式是躲闪。
但,温凌夜不退!
他竟然盘坐于琴前,双手紧握剑柄,抬臂挺举,横剑格挡。
孟燥眼中精光暴射,鼓气全身,猛然加力一分。
就算功力再强,也无人敢以一柄薄剑阻挡二人合击之下的刀斧。何况鬼斧刀雄均是成名已久的人物,这绝对是对二人的最大侮辱。
“当”的一声闷响,震耳发鸣。三人兵器相撞,听来只有一声。只因刀斧合击得甚是完美,竟于同一时间击在横起的长剑之上。
孟燥和孔力只觉一股强大的冷寒内力自剑上传来,二人持兵器的手臂如被冰冻。而这种冰冻之感,竟然顺着手臂,向全身蔓延。
老头的劲力有古怪!
二人大惊,各撤刀斧,同时退出数步。
一剑退刀斧!
在场众人无不心感震憾。
温凌夜表情淡漠,若无其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剑身上已有龟裂之相。
多年相伴的青霜剑快要到达终点了吗?那么人的终点也快要到了吧……
几乎就在他的心弦微动之时,一道幽影从孟燥孔力后退的间隙中钻出,向着温他的喉间,迅疾一刺!
这一刺极为阴毒,此时正是他新力用尽,旧力未发之际。
温凌夜目中精光一闪,急提内力,撤剑下撩。
“叮”的一声轻响,这一刺正击在剑身正中。
一击不中,幽影急退而去,一个轻巧的空翻,落于高台之沿。
未待温凌夜一口气呼出,一道鞭影挟风雷之势,急速攻来。
他的剑身一下子被长鞭卷住,萧引出手!
温凌夜凝气相抗,萧引亦持鞭加劲。剑与鞭相持较力,双方的动作俱都凝顿不动。
但见萧引鞭梢处亮起的深灰色暗芒与温凌夜剑身上的白色劲气相互缠绕,犹如庞然巨蟒缠斗桀骜之虎。
突然,温凌夜手中青霜剑一声长吟,白光爆起,萧引长鞭一下子被弹开。
萧引抚着被震得酥/麻的手臂,暗自吃惊。他已使尽全力却仍不能胜之。老头儿好强横的内力!
“哒”的一声脆响,似是玉碎。温凌夜手中青霜剑猛然一颤,剑身处出现数道裂纹。裂纹不断扩大,青霜剑碎裂成数段,摔落于地。
“温庄主,你输了。”萧芍芊娇笑一声,与乔知叶同步登上高台。
萧引收鞭稍退,与其他三人成合围之势,严守于温凌夜四方。
温凌夜不住喘息,手持仅余半尺的断剑,目光沉重地凝视着地上的碎片。
萧芍芊带着盈盈浅笑走到他的面前,“还请温庄主告之定世匣的所在。”
温凌夜漠然抬头,扫视众人一圈,又将眼皮垂下。
来犯者皆为高手,且各有所长。在如此众多高手的合击之下,即使是他,也力有未逮。若是他年轻十岁,或还有可拼之力。难道说,他真是老了吗?
孟燥不耐烦地开口:“老头,你装聋作哑也是无用,快把东西交出来!”
萧芍芊优雅地抬手制止,“愿赌服输,想来温庄主不会失信于人。”
温凌夜面无表情,“老夫只是给诸位一个挑战老夫的机会,并未定下任何赌注。老夫既败,但凭诸位处置。”言罢,他闭目不语,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萧芍芊等人齐齐怔住,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菊南山庄庄主竟会像街头无赖般,以言语相欺。回想刚才温凌夜之言,确实只提比试,未说结果。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固执模样,众人皆感无从下手。
乔知叶轻笑一声,穿过石雕般的众人,缓步来到琴案之前。
他出指在古琴上划拨数下,满意地听到一连串悦耳的曲音。歪头笑看温凌夜,他问道:“琴不错啊,从何处得来的?”
温凌夜面部肌肉微不可察地一颤,握剑之手紧了紧仅剩的剑柄。
乔知叶缓缓收敛笑容,突然抄起古琴,将其抛下高台。
“彭”的一响,古琴摔落于地,木屑四溅。一串长长的颤音自断弦处传来,余音袅袅,犹如悲鸣。
众人皆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迷惑不解地望着他。
乔知叶袖子一抖,风轻云淡地拍了拍手。
“你!”温凌夜面部肌肉扭曲,目中怒火暴起。
乔知叶一边嘴角翘起,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带挑衅地回望着他。
温凌夜却是垂头一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乔氏机关术被乔氏之子所破,莫非这是一切都是天意?他望着手中残剑,目光如同失去灵魂般呆滞。
“琴里有东西!”蛛女忽然惊喜地叫道。
古琴的木屑残渣之中,隐约露出一角木匣,其木纹与其它木屑明显不同。
“自是在此琴中。”乔知叶嗤然一笑,斜睨着温凌夜,“否则的话,为何他宁肯剑碎,也要死守在琴边。”
温凌夜垂头不动,握着断剑之手不觉微微发抖。
身影急闪,蛛女飞身下台,小心地拨开古琴残骸。
“是定世匣!”她激动地叫道,捧着一个金漆木匣跃回台上。
众人脸上皆露出激动之色,围前细观。
木匣长约尺许,匣色暗红,虽是木制却有晶莹剔透之感。匣面上以金漆绘有五行八卦图,匣边微有破损。从木头的色泽与纹理,可以看出,此匣历时久远。
这就是定世匣吗?据说匣中藏物关系到天下运脉,得此匣者便可得到天下。
从蛛女手中接过木匣,萧芍芊眼中闪过一抺狂热:只要有了此匣,南梁复国当不再只是梦想!
“我若是你,就不会将它贸然打开。”乔知叶在旁凉凉地说道。
“公子何出此言?”萧芍芊停手相问。
乔知叶勾唇一笑,“不知萧小姐对盒匣类机关可有了解?”
“还请公子解惑。”萧芍芊心中不由一沉。
乔知叶悠悠然说道:“盒匣类机关按其功用通常分为守护型、自毁型和永固型数种。守护型机关最为常见。如果开启之法不对,匣中会放出各式暗器或毒药,用以守护匣中之物。自毁型机关顾名思义,一旦开启错误,便会自动销毁匣中藏物。而使用永固型机关者,多是不忍将藏物毁去,却又不愿旁人得之,于是将藏物永封于匣内。永固型机关做法极端,一般少有人使用。而守护型机关相较于匣中藏物保护力度不足。细观此匣,历时久远,接口处严丝合缝,显然很久未曾开启。所以我猜,此匣用的是自毁型机关,不知萧小姐以为如何?”
萧芍芊闻言惊出一身冷汗。温家精于机关,此匣之上又怎会不设机关。现在众人都围于她的身边,不论是守护型、自毁型或永固型机关,若她贸然开启,引来机关发动,后果都将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