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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明珠有泪

在我出生的时候,我父皇曾为我起名为无双,表示对我寄予厚望。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这个名字除了给我带来其他嫔妃公主的嫉恨外,什么益处都没有。甚至我的母亲也因此遭人诬陷令父皇不喜,从而失了宠。

从那以后,我们母子的日子越发不好过。昔日的阿谀奉承都变成不屑一顾,更有甚者挖苦嘲讽,落井下石,不一而足。

宫里的人比外面的人更现实,墙倒众人推更是至理名言。前一刻还言笑晏晏,下一刻便翻脸无情,这些年我见过的还少吗?

母亲本就性子软弱,而我也好不到哪去,于是日子便越发艰苦。宫女太监在衣食上的怠慢,冬日木炭量的缩减……对此,我们毫无办法。

我的母妃是个美人,还是个大美人。我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但在这种环境下却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发亭亭玉立,也让其他公主妒忌不已。于是各种刁难接踵而来。

我比不上她们有权有势,只能忍让,但这却助长了她们的气焰。

终于,在严冬季节,我被几个公主的宫女推入湖中,对外宣称“失足落水”。

在生病的那段时间里,我真的觉得自己会死。那种意识飘荡在黑暗中,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真会让人疯狂。有时,我会想着,就这么死了吧!死了一了百了,不必再忍受饥寒,不必再忍受欺辱。

但是渐渐地我却有了知觉。我想一定是母亲吧,只有她才会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可是,那人却不是母亲。

我能隐约听到她说:“公主,请不要放弃!人活着就有希望,快醒过来!……想想你的母亲,闵贵人吧!她是如此地爱着你,顾着你。……好的食物都留给你吃,自己吃剩下的;好的衣服都给你穿,自己穿旧的;怕你畏寒,把所有的木塔都置放在你屋里,自己独自忍受刺骨的严寒……你怎忍心抛弃你的母亲?没有了你,你要她如何活下去?她只有你了!……她忍辱负重地把你养得这么大,你就是用你的死亡来回报她的吗?你回答我!回答我啊!”

她的语气越来越激动,我听得越来越心酸,忍不住泪水划过眼角。

“你可知闵贵人得知你失足落水一病不起的消息时,晕了过去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什么?——我终于睁开了眼睛,顾不得眼前模糊,挣扎着起身,想去看望母亲,可是却手脚无力地倒在床上。

于是,我看向那个宫女,这也是我第一次看清了她的样子。年纪不大,但却透着一股成熟的气韵。面容只是清秀,但眼睛却极为有神。她是个不一般的女子,这是我看到她的第一印象。

她说她叫苏红袖。

她说她是新入宫的宫女。

她说其实闵贵人已经没事了。

……

我与红袖的相识,注定了我不会再平凡。她是一个很有智谋的女子,奇计百出,让我很是信赖她。

我从不担心她的忠诚问题,因为我从未把她当作仆人、属下。她给我的感觉就像姐姐一样。

我接受了红袖争宠的提议。在这个宫里要生活的好些,就要得到父皇喜欢。于是我开始在红袖的监督下锻炼自己,学习先皇后的个性,神态以及习惯。

过程是艰辛的,但结果是可喜的。红袖说我已学得先皇后的五分神韵了,再多反而不妙。我深以为然,以父皇对先皇后的感情,想必五分便已足够获得宠爱。现在缺少的就是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出现了。若是在父皇寿宴上送一个令父皇龙颜大悦的寿礼,必能再入父皇的眼。红袖为此秘密地教我冰舞,这种舞蹈方式我闻所未闻,顿时对红袖的才华佩服不已。

寿宴时,红袖和母亲为我配乐,我全力跳完这一舞,看着群臣惊艳的眼神,父皇赞赏的微笑,以及妃嫔公主们嫉恨的目光,都让我心里激动不已。

母亲,红袖,你们看,我成功了!

以后的日子中,红袖设定的计划都一一实现了,先是父皇对我宠爱有加,册封我为明珠公主,爱屋及乌下母亲也再次承受龙恩升为妃位。比起天下无双,我更中意掌上明珠。

我们在宫中的地位一夜之间水涨船高。那些曾经欺辱过我们母女的宫女太监都到地狱忏悔去了。其余妃嫔也在红袖一个又一个计谋里先后失宠。

这都离不开红袖的谋划。三年来,若不是红袖步步为营,为我培养心腹,我和母亲的地位不会如此稳固,红袖在我心里早就是另一个亲人了。

我以为我们的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直到我再次遇到了他——百里寒。

儿时的记忆,不可抑止地浮现出来。

那时尚只有九岁的我,被几个公主派来的宫女恶意刁难。当我绝望地闭上眼等待她们的“教训”时,一个尚在变声期的男声响了起来,“喂,几个人欺负一个人,也不害臊?”随即一个身影落在我的面前。

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英俊的脸上带着少年特有的锋芒。他正自以为恶狠狠地瞪着我,说:“她们打你,你就等着她们打?不会还手吗?”

那几个宫女早就灰溜溜地逃了,只有我和他还在原地。

他瞪我的表情故作凶狠,但眼中的关切还是出卖了他,于是我有些羞涩,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脸上也如抹上了胭脂般。

他就像母亲故事里解救公主的英雄,于是,我不可避免地对他产生了憧憬。

他没有告诉我他是谁,我只知道他是朝中人的儿子。我总在有国宴的时候偷偷地观望,可惜——没有他。我以为那次邂逅只是一场美梦,梦醒了,我也该醒了。

可是,我却在今年大年三十的国宴上再次见到了他。原来他叫百里寒,是百里将军之子。他变了,变成熟稳重了,不再是少年时火爆别扭的性情,却依然让我移不开眼。

我想嫁给他!

这个意愿强烈到不可思议。可是他却忘了我,我有些伤心失落,但仍不想放弃。

他对我疏远有礼,我却亲昵地叫他寒哥哥。他显然有些不适应,但当我告诉他我们第一次相遇时,他先是迷茫后转为恍然,然后对此便不再那么排斥。

我喜欢叫他寒哥哥,当这个名字从我口中轻吐出来的时候,我都能感到难以言喻的幸福。可是寒哥哥却离开京城去江湖闯荡了,我又有一段日子不能见到他。

红袖见我如此,给我出了个主意,要我去讨好将军夫人。我觉得此法可行,将红袖准备好的礼品带上去见将军夫人,算是红袖说的搞好婆媳关系。

可是,将军夫人对我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是疏远有礼的,不管我如何拉近关系,都被她不咸不淡的推了过去。我感到很沮丧,也有些羞恼。本宫堂堂公主之尊,特意讨好你,你还如此不识抬举!

我终是拿将军夫人没办法,为了寒哥哥我也不能动她,更何况她还是百里将军的妻子。我和寒哥哥的进展陷入了僵局。

直到红袖告诉我,将军夫人病重!那一刻,我是有些欣喜的,因为将军夫人不喜我,必会成为我和寒哥哥之间的阻碍,也因为她病重,寒哥哥一定会回京,我就可以再见到他。

红袖显然看出了我的想法,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我便安心的等寒哥哥归来的消息。

直到红袖告诉我,寒哥哥和一白衣女子已经进城,那女子是寒哥哥请来为将军夫人治病的,并且有把握治好。接着又传出寒哥哥要与萧太傅之女萧琳成亲。

我有些心慌不安,但没想到红袖比我还在意。

她想让我除掉萧琳。我有些心动,如果萧琳死了,那么我再让父皇指婚……美好的前景在我眼前展现,我鬼使神差的答应了红袖的提议。

等了几天都不见红袖有行动,眼看那白衣女子都要医好萧琳,他们婚期都订好了。我越来越心烦,终于等待不住前去将军府找寒哥哥。

可是寒哥哥没见到却见到了个讨厌的丫头,和她的主人——那个白衣女子一样讨厌!那个女子竟然能住在将军府与寒哥哥朝夕相对,我很是嫉妒,更甚地是将军夫人很喜欢这个江雪,区区一个白发女子,还是个江湖郎中,有何不凡之处值得将军夫人的青睐?难道本宫还不上这么一个江湖郎中?

我想把气撒在她身上,没想到却被她不软不硬地挡回来,如此看来却有几分本事,不过既然寒哥哥不在,那么也不用在留在这里受气。

红袖终于布置好了,但我却有些犹豫。若是事情败露,那么我,母妃都会身败名裂。我能如此自私吗?这可不是小事,萧琳算是未来的将军夫人了,被杀定会惊动百里将军。而我已经像父皇表露过想法,却被他拒绝了,我算是明白了,就算是我也比不上他心爱的臣子。

那么我杀了萧琳又怎能怎样?父皇会怀疑我,更加不会为我指婚,寒哥哥对我并无男女私情,那么寒哥哥也不会去求亲,我算是没有机会了。

那么也没有杀萧琳的必要了,只是红袖如此积极,真的是为了我吗?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积极的样子,若我拒绝杀害萧琳,想必她也不干吧。

我在为难着,可计划却不会因为我的为难而停止。红袖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让人把萧琳掳走,我还是去了,但却不是为了杀萧琳,而是想见见这个寒哥哥要娶的女子。

她没有我美,也并不爱寒哥哥,那么为什么要答应婚事?若是你没有答应,或许我就有机会了。我虽然不甘,但也知道了自己终究无法杀死萧琳,我还有牵挂。

就在我想回宫的时候,王毅却抽刀想杀死萧琳。我惊呆了,是了,红袖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比我更想杀萧琳。以前不知是为何,想在却明白了,原来也是为了情。

红袖与我何其相似,只是我却是不如她敢爱敢恨。

纪灵问我可恨红袖?红袖并没有伤害我,反而处处帮我,我怎会恨她?如今知道她帮我是为了利用我,我反而松了口气。

有目的就好,怕就是没有目的。这样反而能让我更加放心红袖,她有目的接近我,却没有害我。

可是我却再没见到红袖,我问过江雪,可是江雪的回答更加令我不解,而她显然没有跟我解释的想法。但我总觉得江雪没有骗我,红袖没有死。

红袖到底去了哪?为什么不来见我?寒哥哥不要我,你也不要我了吗?

如今的我,坐在嫁车上,回忆着自己自己十八年的点点滴滴。

泪,滑落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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