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岛英雅是第一次在黑泽俊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有些尴尬,有些难堪,一向带着对任何东西都志在必得的骄傲,如今却变成了难以琢磨的沉默。川岛英雅心中很是不甘心,她不想相信也不想承认,眼前这个叫“邱若愚”的人会在跟黑泽俊的暗自较量中站上上峰。她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将夹起的菜送入口中,一边暗暗的将自己的目光瞥向“邱若愚”。“邱若愚”的表现真的很出乎川岛英雅的预料,他对川岛绿雅的爱护太过于无微不至了。从开席到现在,川岛绿雅还未自己动手加过菜,当然,她面前的盘子也从来没空过,因为,“邱若愚”不断的为她夹菜,生怕她会吃不好。这样“夹菜”的举动在川岛英雅看来真是再做作不过,可是,这样的举动到了“邱若愚”的身上,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一向不服川岛绿雅的她除了嫉妒之外,渐渐的也有些羡慕了。川岛英雅转眼看向“邱若愚”面前的酒瓶,这是他为了招待她跟黑泽俊特意吩咐丫鬟拿上来的,但是除了这瓶酒,他还专门吩咐丫鬟给川岛绿雅单独上了茶,并时刻的叮嘱川岛绿雅不要饮酒,还不厌其烦的一次次的给川岛绿雅倒茶。川岛英雅心里清楚,因为焚心散的关系,川岛绿雅的身体还未完全复原,所以她不能饮酒,只是她未曾想过在这桌以招待黑泽和她为主的酒席上“邱若愚”还能为川岛绿雅想得如此周到。川岛英雅没想到,邱若愚对川岛绿雅的爱护竟能精细到如此地步。再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川岛绿雅,她坐在“邱若愚”的旁边,一举一动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川岛绿雅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再了解不过。她就像是一座冰山,对所有的人都充满敌意,即使是对待她们的主人她也是如此。她的生活里接受命令跟执行命令,任何人都别想要接近她,也别指望她会对那些人会笑脸相迎。当然,如果有人不知死活的硬是想要靠近她,硬是想要登上她这座冰山,那么结果就只能活活的在这座山上等死。然而如今,她却是如此恬静的坐在那个人的身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那个人给她夹的菜,给她倒的茶,她都是满脸笑容的接受着。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满足,那么的幸福,那么的,令自己觉得讨厌······川岛英雅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轻蔑的微笑,她垂下眼,夹起自己面前的菜递向川岛绿雅的盘子。
看到川岛英雅为自己夹菜,川岛绿雅竟愣住了片刻。川岛绿雅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当然,对于川岛英雅的举动,一边的黑泽俊也是显的饶有兴趣。只有“邱若愚”一个人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自顾自的吃饭。当川岛英雅在川岛绿雅的脸上见到了如自己所愿的狐疑的表情之后,她便笑着说道:“不习惯对吧?其实,我也很不习惯,是学着妹夫的样子做的。说来觉得很奇怪,我认为绿雅应该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一个把杀人当成家常便饭的人,竟然在吃饭的时候还需要别人来伺候,这画面让我实在是无法想象······”川岛英雅的话还未说完,她便在“邱若愚”的脸上看到了一抹若隐若现的不以为然的笑容,这笑容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妹夫,你是在笑吧。我说的话让你觉得好笑吗?”尽管川岛英雅的声音已经变得刺耳,但是邱影声似乎并没有把要回答川岛英雅的问题这件事看得很重要,他微微的侧过脸,安静的凝视着川岛绿雅的脸。川岛绿雅的脸上,笑容渐渐的散去,失去了笑容的脸上挂着一层淡淡的忧伤跟悲凉。因为,此时的川岛绿雅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川岛英雅说道了痛处。自己现在只顾着享受邱影声带给她的无微不至的关怀,沉溺在邱影声给的幸福里渐渐的忘却了自己究竟什么样的人······是自己太得意忘形了,太过于贪心了,太过于善忘了······竟然忘记了,即使自己再怎么不愿意,也总会有那么一天,邱绿雪还是会变回最初的川岛绿雅······魔鬼终究是魔鬼,即使是小心翼翼的把滚烫的人心捧在手里,也不可能变成有血有肉的人······
川岛英雅见“邱若愚”迟迟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全神贯注的看着川岛绿雅,一股更为强烈的嫉妒涌入心头,她不禁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妹夫,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你刚才是不是在笑话我。”邱影声将自己的目光从川岛绿雅的脸上移到了川岛英雅的身上,仍旧是不以为然的一笑,说道:“我是在笑我自己,笑我自己做出了糊涂错误的判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川岛英雅显得有些不耐烦,她真的很讨厌在“邱若愚”的脸上看到那种面对川岛绿雅时是温和轻柔而面对自己是却是不以为然的表情。邱影声再一次的侧过脸,凝视着川岛绿雅的眼睛,他的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柔和温暖起来,伴随着这样的笑容他看向川岛英雅,说道:“我本来以为您的酒量很好,不过我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喝醉了。我的夫人,是最好的医生,她救了很多人。我妹妹因为车祸变得像个孩子不认识家人了,是我夫人让我妹妹一点一点的好起来,虽然她仍是神志不清,但她却认得出家人了······当然,被救的人还有我自己。我······差一点就变成除了只在乎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了,是我夫人给了我一个家,把我从只知道自己一个人的日子里拉了出来······所以,我是在笑您因为醉了而出现的口误,把‘救人’说成了‘杀人’。还有,我曾经以为您的中国话这么流利一定是黑泽君教你的。不过,我好像又想错了。看来您对于中国话似乎也不是很精通。‘伺候’这个词通常用于主人跟仆人之间,我跟您的妹妹是夫妻,丈夫给妻子夹菜是天经地义,这不是‘伺候’而是‘自愿’。我一向自认为自己的判断都是对的,可是没想到对于您我却判断错了两次,所以就情不自禁的觉得自己好笑了。”“你!”被激怒又毫无还嘴之力的川岛英雅原本想要一把掐住“邱若愚”的脖子,不过片刻之后,她却又突然笑着打趣道:“原来,我也一样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本来以为妹夫已经非常了解我妹妹了,不过现在看来,妹夫还是不够了解我妹妹呀。”川岛英雅将目光死死的定在川岛绿雅的眼中继续说道:“妹夫还是没能完全的知道,我妹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话罢,川岛英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式的笑容……
川岛英雅的笑容就像是一把刀子深深的插在了川岛绿雅的心口,就好像是被人握住了“把柄”,她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她的眼光开始有意无意的躲避着川岛英雅满面得意的直视着自己的目光,黑泽俊犹如看客般好整以暇的审视着自己的目光,当然,她最想躲避的,是邱影声在望着自己时那满是关切的目光……不知不觉,她搭在双腿上的手开始瑟瑟的发抖,川岛绿雅此刻唯一能够值得庆幸的就是,邱影声看不到桌子下面自己那颤抖的双手,至少这样看来,自己在他的眼中才没有那么的惊恐不安,狼狈不堪。就在川岛绿雅极尽所能得邱影声的面前掩饰自己的慌张的时候,她藏在桌下的手突然间被一双温热的手紧紧地握住,川岛绿雅顷刻间愣在了座位上,她所有的紧张跟惧怕都在这一刻变得凝固了。她小心翼翼的侧过脸,望向身边的邱影声。然而,就在她的目光投射在邱影声脸上的那一刻,她却没有在邱影声的脸上发现任何的表情。邱影声只是再平静不过的侧眼看了她一眼便垂下头自顾自的夹菜了。川岛绿雅虽然没有在邱影声的脸上看到任何的反应,不过自己的手却被他握得更加的紧了。川岛绿雅低下头,嘴角边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心满意足的微笑。她轻轻的抽出一只被握着的手,缓缓地在邱影声的手背上拍了拍,然后她抬起那只手,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将杯中之茶饮尽之后,她抬起头笑着望向川岛英雅,柔声地说道:“樱花……”川岛绿雅的话还未说完,只听见清脆的一声瓷片坠地的声音,低眼望去,原来是川岛英雅没有拿住手里的碗,碗跟筷子一起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再一看川岛英雅的脸,不过片刻的功夫,那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就全然消失不见了,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一颗颗的留下来。此时,川岛绿雅慢慢的起身走到川岛英雅的身边,俯下身子,将地上的碎片一片片的拾起来,把它们放在川岛英雅的盘子边上。然后,她十分小心的捧起川岛英雅的手,打量着她的手轻声地说道:“没伤到你吧……姐姐。为什么不小心一点呢?要是一个不小心被溅起的碎片划破了手腕,姐姐会没命的。”接着,川岛绿雅望了一眼桌子上那些被拾起的碎片,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谁让你是,我的姐姐呢?”话罢,她甩开了川岛英雅的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微笑着对邱影声说:“若愚,再帮我倒一杯茶吧。”趁着邱影声为川岛绿雅倒茶的间隙,黑泽俊将自己的碗推倒了川岛英雅面前,说道:“用我的吧。”话罢,他便冷笑着打量着川岛英雅,身体慢慢得靠了过去,抬手擦了擦她额前的大汗,与此同时,黑泽俊的嘴唇也慢慢的贴近她的耳边,轻声地说道:“怕成这样真叫人可怜……以后,别再这样丢人现眼了。”
邱影声将倒好的茶递给川岛绿雅,关心的问道:“刚才,想要说什么吗?”川岛绿雅接过邱影声递过来的茶,望着茶杯里琥珀色的茶汤笑着对邱影声说道:“若愚你知道吗?自从来到邱家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喝过家乡的茶了。前不久新开张的那家樱花饭店里面的玉露茶真的很好喝,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姐姐经常煮茶给我喝得日子……”说着,川岛绿雅浅笑着向像川岛英雅,继续说道:“那时候,真的很开心吧……姐姐。”川岛英雅听到川岛绿雅的话,喉咙就像是被什么梗住了说不出话来,只是强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