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崛跟在沈沅的身后走出大厅,再一次回到了刚刚三个人经过的长廊,任崛仍是低着头,而沈沅仍旧是步伐潇洒。突然间,任崛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望着前方沈沅的背影淡声道:“我很好奇······”任崛的话让沈沅也停下了脚步,她慢慢的回过头疑惑的望着任崛“什么?”任崛若有所思的低下头,沉默了几秒钟之后他将双手插进裤袋里,冷笑着抬起头对沈沅说道:“我很好奇,你第一次跟在爸的身后走在这条长廊里的时候,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你看到那幅画了吗?”沈沅在听了任崛的话后便抬起手臂指向墙上的壁画。任崛缓缓的侧过脸望向沈沅所指的方向。挂在墙上的画框之中,是一个女孩儿的背影。女孩儿一头乌黑的头发穿着纯白色的睡衣,安静的倚在窗边,窗外则是满天的繁星。这幅画是任崛小的时候就见过的,似乎是周遭的壁画已经换过多遍了,但这幅画却始终挂在正中间从来没有被移动过。任崛侧过身全神贯注的望着那幅画,他的身体背对着沈沅,他一边小心翼翼的试图伸手去触碰那幅画,一边沉声的问道:“这幅画,跟我想要问的问题,有关系吗?”沈沅微微的低下头,说道:“尽管你可能会不高兴,不过我跟爸爸的第一个话题,的确是从这幅画开始的。”
沈沅慢慢的向前移动了几步,并肩站在了任崛的身旁,望着画上的背影说道:“这是爸爸拜托著名的画家画下来的。画上的女人,是我的妈妈。听爸爸说,这是我妈妈跟他在一起时最后一天的样子,当时,她正在数星星······我第一次跟着爸爸走进这里的时候,爸爸就是望着这幅画跟我说‘能够跟这幅画还有他站在一起,应该算是跟爸爸妈妈团聚了吧。’”“够了!你炫耀够了吗!”任崛突然打断了沈沅的话,他注视着眼前的画,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手掌渐渐的握成了拳头,渐渐的脸上苦涩的笑容变成了阴冷的嘲讽。心里默默的念着,妈,你自杀不是因为忍受不了没有毒品的日子,明明在探望过你之后医生就告诉过我,你康复的很好,很快就可以重新跟我一起生活了。你选择离开,还是不甘心对不对?你想用这样的方式让爸记住你是不是?以为当他看到孤苦无依的我的时候,会对我们有那么一点点心存愧疚是不是?妈,你错了,你抛开了一切,包括你的儿子,却始终,还是敌不过他心里的一个背影······想到这里,任崛不禁又回忆起了当初跟在任之迁身后的那个画面······小任崛跟在任之迁的身后,终于走到了长廊的尽头看到了正厅的大门。任之迁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站在身后的任崛说道:“不要以为可以住下的地方就是家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安逸,即使你是我的孩子。明天,你就跟着我到美国去生活,在那里,一切都要靠你自己知道了吗?”望着任之迁尖利的眼神,任崛感到害怕,他不敢说话,当然也不敢不回答,虽然马上就要怕的哭了出来但他还是忍住眼泪点了点头······眼泪让任崛眼前回忆的画面渐渐变得模糊,他抬手随便一抹拭去泪水,浅笑着侧过脸望向因为自己刚刚的激动而被愣在原地的沈沅说道:“对不起,我吓到你了······我真的很羡慕你,我第一次跟着爸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过。”任崛的话让沈沅有些尴尬跟心疼,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她只是静静的站在任崛身边······良久之后,她轻轻拍了拍任崛的肩膀,然后轻声的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自从沈沅跟任崛离开后,段美夕就一直安静的站在任之迁的面前,尽管低着头但她却能感觉到任之迁打量着她时的寒光正绵延不绝的落在她的身上。段美夕自认为一味的只会低头不是自己的风格,以前不是,现在就更不应该是了。于是,段美夕深呼一口气抬起头对任之迁说道:“任伯伯,有什么话就直接跟我说吧。”任之迁听到段美夕的话不禁有一些微微的诧异,不过,他的眼神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平静。任之迁稍稍的将肩膀向后靠了一些,靠在沙发上的他似乎显得没那么严肃了,他轻声的对段美夕说道:“丫头,过来坐吧。”“谢谢您。”段美夕道过谢之后便走到任之迁侧面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这一次,段美夕不再像刚才一样小心翼翼的低着头,而是大大方方的抬着头,面带微笑的直视着任之迁,目光之中没有丝毫的躲闪。“这段时间准备婚礼你辛苦了。”任之迁微微的侧过身看向段美夕,面带一抹淡淡的浅笑。任之迁的这个微笑倒是让段美夕轻松了不少,紧绷着神经也舒缓了一些,她笑着答道:“哦,一点儿也不辛苦。任崛忙着拍戏,这些事情他就全都交给我来办了,说来啊,也就是他对我放心,我可是从来都不敢对自己放心呢,哈哈······”“接下来,就好好的休息休息吧,我也会替你告诉任崛,你们的婚礼不办了。”段美夕的笑声还未停止,就被任之迁的这句斩钉截铁的话语给拦腰斩断了。段美夕显然被任之迁的这句话给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她的眼神瞬间变得茫然失措,“我,我不太,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段美夕的尴尬错愕似乎都在任之迁的意料之中,他表情平静的站起身,绕过沙发拿起摆在电视柜上面的一个镜框。镜框里是儿时的任崛跟自己的合照,那是自己第一次带着任崛来到这个家,是父子俩在家门口的一张合影。照片上的任之迁虽然牵着任崛的手但却是一脸的严肃,而任崛,虽然自己的手被爸爸牵着但却是满眼的恐惧。任之迁隔着镜框的玻璃轻轻的抚摸着儿子的脸不禁自言自语道:“我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报应啊。”接着,他捧着镜框转过身看向段美夕说道:“任崛小的时候跟我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虽然段美夕对任之迁现在的话跟刚才的话有些摸不到头脑,不过任之迁的这句话倒是自己应该赞同的。她笑着点点头说道:“你们现在也很像呢。”听到段美夕的话,任之迁捧着相框的手不禁一颤,眉宇之间延伸出一抹淡淡的挫败。他放下手中的相框回到原位坐下,接着说道:“小的时候,因为有一对会赚钱的父母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关系,我曾经以为全世界都是我的,直到我接管了家里的生意,跟只见过两三次面的父母生意伙伴的女儿结婚之前,我都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就在我举办婚礼的那一天,我的朋友带着他的妹妹来参加我的婚礼······在见到那个女孩儿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得到了全世界竟也比不上看到她一个礼貌性的微笑来的快乐,幸福······”
“就是······为了这样的快乐跟幸福,才抛开一切的吗?”任之迁的话让段美夕的心头突然涌入了一股莫名的悲伤,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股悲伤的袭来是因为任之迁还是任崛。任之迁苦笑着点点头说道:“没错,我全都抛开了。为了那份快乐跟幸福······我,抛开了曾经以为全世界都属于我的那份自信跟骄傲,甚至还包括我对自己妻子的责任跟我做人的良心······不过,就算全抛开了,我却还是没能得到那份快乐跟幸福。爱上一个既不会爱自己也不会恨自己的人,注定了是要丢盔弃甲,一无所有的。她离开我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并不是让她每天都跟我在一起,她的世界里就会有我了······”讲完这番话,任之迁的眼里已经是暗含泪光了,他低下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接着说道:“我后来跟任崛的妈妈分开了,任崛小时候都是跟着他妈妈还有继父一起生活,直到他继父跟母亲都相继去世我才把他接回到我身边。第一次把任崛接回来的时候,我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不要以为可以住下的地方就是家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安逸。’我尽力的在他面前去做一个严父,不想让他太过于顺利,这样的话,就算哪一天要面临更大的痛苦他也就不会受伤太重,太深了。我对不起我的儿子,就算是有报应,我也不希望牵连到我的儿子······丫头,就因为这个,我不会让我的儿子娶你。”
段美夕并没有被任之迁说服,她站起身,果断的说道:“我还是不会答应的。任伯伯,就算任崛以后会遇到什么更大的痛苦,他痛我就陪着他痛,他苦我就陪着他苦······”“你难道还不明白你就是上天牵连到我儿子的报应吗!”任之迁的情绪异常的激动,他嘶吼着打断了段美夕的话:“不明白我刚才的话吗,不要以为可以住下的地方就是家了,更不要以为自己深爱着的人也同样深爱着你!我最害怕的,就是我的儿子像我一样!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跟一个根本就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你,就是会令任崛上瘾的毒药。他依赖你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而你却是一开始就要只他于死地。比起不爱他,你的‘处心积虑’会让他坠入黑暗的深渊再无天日。更何况,你是两者兼具。不然······你又怎么会随口问出我是不是为了自己的快乐跟幸福才抛开一切那句话的呢?”“你误会了伯伯,那是因为任崛曾经跟我讲过他小时候的事。”段美夕赶紧极力的解释。不过,自己的解释并没有得到任之迁的认同,他浅笑着继续问道:“那你费尽力气争取到成为lover婚纱代言人摄影师的工作,用摄影师的身份去接近我儿子是怎么一事呢?你冒充我跟徐洋的孩子跑到徐家去认亲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任之迁的话音刚落,段美夕整个人便僵住了,她瞬间瞪大了双眼直视着任之迁,眼泪顺着眼角留下来,没几秒钟的时间,她便失去重心瘫坐在了沙发上······